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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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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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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秋

打电话邀请父母趁日本排放的核废液还没有污染整个海洋时,到射阳来吃梭子蟹与大闸蟹。

我给父母描述秋后黄沙港码头开捕后的丰收渔船,我还给父母描述秋后射阳港滩涂的天空是水晶蓝,射阳初秋海边的芦苇就像大草原一样,更由于靠海边所以射阳的秋风润而不燥。我吓唬他们说射阳的秋比较短,且早晚温差大,西北风一吹,薄棉袄就要上身了,让他们趁射阳温度最适宜的时候来。

父母在我的鼓动下答应双节期间来射阳玩,父母还从未在秋天来射阳呢。

我也开始着手在家里收纳整理,并打算将冰箱清理一下,为父母的到来多预备一些食物。

冰箱最下面一层的冷冻室里,有一包莲子还有一包板栗,均是去年秋天我从老家带回来的特产。我拿出来左右翻看着,纠结着要不要舍弃。

莲子是从二舅家带回来的。去年双节放假回老家时,在母亲的组织下,我去中心村看望分别了三十多年的舅舅。舅妈张罗了一大堆吃的,似乎我只对煮熟的莲子感兴趣,实际上我用剥莲子的动作试图来掩饰三十余年再见时的疏离感与陌生感。

我问舅妈哪来这么多莲子,舅妈说在东边大堰里摘的。母亲问我还记得五七干校旁边的大堰不?并且说夏天大堰开了很多红莲花。我说记得,我还记得初秋未开学前小舅经常到大堰里割鸡头米给我们吃。说话间,门外有机器轰鸣声,我们出去看见一台挖掘机停在门口。

二舅指着大舅老宅处剩下的一座门楼说那属于危房,村里限期要把门楼拆除,大舅去世后,表哥们将大舅妈接到市内轮流照看,现在老宅只剩下这座门楼了。随着闷噗噗砖墙扑地的声音,一股灰尘扬起,我爸叹道:老夏家的标志没了。 以往每一个中秋,父母都会买节礼亲自送到舅舅家再小住两天。经五七干校转过铁匠湾,隔着几里地就能看到一棵高大的古柏树,柏树下就是老夏家门楼,后来秋干气燥老宅失火又蔓延到古柏树,幸亏门楼被村民抢救下来。娘家路走了多少年,那门楼就看了多少年。父母回来时,总是会带些刚开口的石榴和大堰里现挖的红莲藕给我们吃。

临走,二舅妈用保鲜袋将晒干的莲子分送给我们。

我看看手里已成茶褐色的莲子,又把收纳盒放进冰箱。记得初中学到的一篇科普类文章说莲子历经万年依然能发芽,那就让这些莲子以冷冻的方式深植在我记忆的大堰里。

冰箱里还有一袋煮熟的开口板栗。母亲知道我一个人懒的连吃都不想动手,于是在我临回来前到农贸市场买些新上市的板栗,母亲将板栗切个口子放在锅里蒸熟后又放进冰箱冷冻。母亲叮嘱我没事时拿出来用微波炉转一下就可以吃了,母亲学着电视里的话说这是家乡的味道,为了掩饰这有点文艺的话,母亲笑道:“口被我切大了,一剥就碎。”

我安慰母亲:“口大了好剥呢。”人年纪渐长,眉眼、心气渐顺,诚觉世事皆可谅解。

说起老家的板栗,忽然又想起了与曾兆霞在仲秋的那个周末。

好像是初二那年,我与她相约去山里转转。那天,我们没有约红梅与樊平,平时的周末都是我们四人一起去浉河沙滩上八卦聊天的。我与曾兆霞爬到山顶飞行塔遗址,一下子觉得头顶上的天空又高又敞亮,飞行塔旁边松树顶端的松针刚刚泛起秋色,偶尔还会有褐色的松塔从苍青色的松树树冠里探出头。山坡上的板栗树树枝下端的树叶还是深绿色,树枝中间的树叶已变成浅绿,顶端的树叶又被秋阳染上浅黄色,整个山坡呈层林尽染状。山脚下,明净的浉河将小镇半抱着又潺瑗地汇进逶迤的远山。耳边响起不知名的鸟儿清脆叫声。松涛阵阵冲击着耳膜又撞击着心脏,似乎要我们与其共鸣,我们继续向南边山谷的纵深处行走,松涛声又似乎要漫过我们的头顶……

蓦然一老人挡住去路,问我们怎么跑到这里,我们解释说没事到山上看看秋景。老人不屑地说:“放牛的都不把放,还让你们没事瞎转?赶紧走!”

我与曾兆霞这一路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两句,此时离开仿佛意犹未尽,于是与她使了个眼色向北面山脊爬去。刚转过山岙,只听见四周飒飒风起,满眼碧稀黄稠。我喃喃道:这么大山,怎么就不让走呢?曾兆霞指指头顶的板栗树:怕我们偷板栗呢。我用脚扒拉出一个落在枯叶里的板栗:还用偷吗?地上这么多,捡都嫌扎手。说扎手时,已看到曾兆霞将外套脱下摊在地上,两人心照不宣地捡拾着落在地上的板栗刺球,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捡满,两个人各牵着一只衣袖把板栗刺球抬下山,倒把那还没有来得及说的少女心事遗留在秋风正起的山坡上。

我使劲嗅了嗅冷冻住的板栗,没有任何味道。我迟疑了一下扔进垃圾桶,近一年了……再说今年双节父母到我这里,来的时候肯定又会肩扛手提的带着老家特产。

照例,母亲提前就开始安排。前两天母亲打电话问我想不想吃老家的鸡头米,母亲说现在正是鸡头米上市的季节,如果想吃的话,她就到街上买点回来“养”在瓦罐里(老家以这种方式保持鸡头米的新鲜度)。我让她不要费劲了,说射阳也开始种鸡头米了,并将丰收的视频发给她看。母亲有点失落,然后用憧憬的眼神说那再等十几天新板栗就可以上市了,到时再买新板栗加工好带过来。

我准备让她不要买,想说板栗哪里都可以买到,想说那么重拎来拎去的费劲……忽然间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答应母亲,让她给我准备点,不要多,只要五斤,一半加工好,一半风成半干带给我生吃。

我能够想像秋日的午后:母亲坐在天井里将板栗一粒粒切口,然后放进蒸锅蒸熟、蒸熟后倒进捞箕摊开晾凉,再将晾凉的板栗一袋袋地包好放进冰箱冷冻。父亲也没闲着,他坐在小板凳上,正趁着清凉的秋风翻动着摊在地上的生板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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