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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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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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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菊花

溽暑难消际,我在网上买了盆菊花渴望秋风早日送爽,快递过来的金爪菊正含苞待放,每一根矮壮的枝干上只有一个饱胀的花蕾,似乎待秋风一起便尽情释放。

佩服科技发达到能够让我们随心所欲的达到一些小企盼时,我反而更加怀念家乡的菊花了。

我母亲爱种花,父亲在煤棚旁边用碎砖垒起一个小花池子,移栽一些菊花、玉簪等常见花卉,玉簪耐阴无需管护,菊花最好养也最皮实,折一根枝条插进土壤,待到深秋便是满枝头的花。我家种植的菊花也是家乡司空见惯的金红色菊花,花开时正面的花瓣是红色,反面是金色,因为层层包裹的缘故,整个花朵呈金红相间,又由于最外面一层花瓣细长至末梢又陡然勾起弯曲成勺状,故家乡人称呼龙爪菊。

后来搬到大院里的人越来越多,花池子有点碍事,父亲遂将花池子扳倒,将花移栽到花盆里蹾在煤棚上,冬天时连带着菊花一并搬到室内越冬。冬天的时候其他花木连叶子都已凋落,唯有菊花还开在枝头,来年不等干枯褪色的菊花落下,根部又密密扎扎地冒出一堆新芽。

居住在斜对面大宅院里的杨东风一家调动到市内后,下放到农村的原住户樊老太爷一家回到大宅院。我们听说樊老太爷将杨东风父亲种植的菜园恢复到他以前居住的模样:靠西墙根处插上篱笆,栽上了玉簪、凤仙花、兰花、白玉兰等花卉,篱笆处的青石条上还蹾着几个花盆。母亲常携我借着向樊老太学习琵琶扣的制作法一起去看樊老太爷种的花,

樊老太爷没事的时候就站在篱笆处看着那些花盆发呆,看到我们后又急忙拿起手中的剪刀装作在修剪花草。我们也走到樊老太爷旁边一起看花,听他讲那几盆菊花分别是墨菊、绿菊与玉露。樊老太爷的菊花瘦且高,分别用细竹棍固定住以防被风雨吹折打断,每一棵菊花只留三、四根枝条,每一根枝头顶多留一个花蕾。

樊老太爷说这样修剪的菊花花型才大,而且疏朗有型,尤其是墨菊开花时,错落有致的花朵更让人感觉到铮铮傲骨。对于樊老太爷讲的花型与花姿我不甚理解,倒是对黑色的菊花感兴趣,在我的认知里,花都是介于红、黄、白之间,绿色的花已经让我感到惊奇了,我更无法想像这世上居然还会有黑色的菊花。

樊老太爷看我似信非信的神情,于是在墨菊旁折断一根细枝:“回去插在土里,保持湿润,一个星期不晒太阳就可以活了。”

我找来一个破搪瓷缸,将墨菊栽进去,按照樊老太爷的方法,墨菊很快就活了下来,我将墨菊顶端掐掉促进分枝,国庆节一过,墨菊顶端就鼓起了花蕾。我舍不得掐掉多余的花蕾,由着它尽情生长开放。

那年临近春节的一大早,父亲到隔壁人家的轧水井去挑水,我与姐姐在大院里领着弟弟玩,这时一对老年夫妻推开大门进来并提起父亲的姓名,我们愣住了不知所措。老奶奶看看我们说:“他女儿叫做阿英。”姐姐放下弟弟茫然道:“我就是阿英呀。”老奶奶放下包裹:“傻女子哎,我是你奶奶呵。”原来是被下放到新疆农七师的右派爷爷奶奶回来喽。

到了晚上,我依然没有睡意,我喋喋不休地向爷爷奶奶讲我知道的东西,实在没有什么可讲的时候,我想起来我种的墨菊,于是将窗台上的搪瓷缸端起给爷爷看:“爷爷,你看我种的墨菊,这菊花开的时候花瓣红的发黑,你在新疆见过墨菊吗?”我向爷爷讲这棵墨菊的来历。

爷爷捧着搪瓷缸回头对奶奶说:“玉珍,你看这是樊立仁他爸种的,樊立仁就喜欢菊花,尤其是墨菊,我记得我们一起在三青团培训时,他特意从武汉带回来的……”奶奶感叹:“几十年了,想不到樊老太爷还一直留着这墨菊……我们离家三十年都能回来,樊立仁也快回来了。”后来我才知道爷爷与樊立仁同龄,樊立仁解放前去了台湾,后来我还知道樊立仁确实领着一家老小从台湾回来看望老父亲与老母亲。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喜欢一个人爬山,也许是渐渐有了少女的心思?我站在秋风正紧的山坡上,听头顶上槐树叶此起彼伏的“沙沙”做响,又有好多槐树叶像响应秋风似的晃晃悠悠坠落在山坡,我扶着树干眺望着学校下面的篮球场犹豫不决,不知是否继续将心思挂在枝头风干,还是将心思如脚下的野草等不及所有的落叶坠地便开始腐烂。

风更大了,山顶处松涛呜咽着让人愈发伤感,我裹紧衣服另辟一条下山路。转进北边的山岙,忽然闻到一股清新的菊香,抬眼望处只见满岙黄灿灿的野菊花,那么明亮、那么耀眼,昏黄的夕阳在此刻也忽然温暖起来。

我连跑带奔扑倒在菊花丛里,野菊花也将柔嫩细腻的花瓣熨帖着我的脸,并且用细腻的菊香来抚慰着我表示不再追究过往。

原来,释怀的过程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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