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明治

今天，颇有点心灰意冷。

每个礼拜天晚上的一通电话，让娅楼很担心父亲的病情。想着自己远在江苏，又不会开车，在河南信阳老家的父亲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也不能立即赶回去，她想着趁中午休息时给弟媳打个电话，父亲的后事还是需要提前与弟媳商量一下。

吃过中饭，估计弟媳也下班到家了，娅楼给弟媳发了条消息“吃过饭到楼上时告诉我一声”。很快弟媳回了信息，到楼上了，问有什么事情。

娅楼先客气地问弟媳上班是否忙后转入正题：“通过前几次与咱妈打电话了解到，咱爸也不知还能撑几个月……咱爸生病也几年了，我们内心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她顿了顿，用商量的语气与弟媳说：“我想咱爸真要是到了那么一天，不要再将他往中心医院送去抢救什么的，不想让咱爸受折腾。”

娅楼说的中心医院就是老家信阳市中心医院，父亲结肠癌手术两次都是在那里做的。另外，父亲现在服用的吗啡等止痛药也是母亲每隔半个月到原主治医师处开方、取药的。

娅楼说：“咱爸送到中心医院抢救已经没有太大意义，相反来回路上还要受折腾，再说咱妈也禁不住折腾。”娅楼心里隐隐做疼：父亲第一次手术时，她与姐姐曾在中心医院服侍过几天。父亲第二次手术时，正赶上疫情原因姐姐在广州打工的地方停业，姐姐就在家服侍了几个月。后来父亲感觉不舒服再到中心医院住院时，都是母亲一人楼上楼下到各个科室检查、缴费、取药。娅楼无法想象母亲在腿疼腰疼状况下是怎么奔波在各个科室之间的，有次与母亲通话时娅楼提到这个问题，母亲说现在都是电梯，另外走廊都有扶手，腿实在太疼的话就拽着扶手走，平时就慢慢走。

弟媳叹道：“二姐，我可不敢说不去中心医院，要不然到时又说我这个做儿媳妇的舍不得花钱什么的，不过咱爸真不能折腾，他那身体来回坐车都不能坐了。”

娅楼点头：“是呢，我看就送咱那儿的医院，医院就在咱家斜对面，大家去看望也方便，而且又不折腾咱爸，这是我的意见，你抽空的时候给咱妈说，我每次打电话给咱妈，咱妈总是在咱爸跟前接听，有些话都不方便说。另外，咱爸墓地的事情，你与刚哥和三爹商量一下，现在可以到樊家湾公墓订墓地了，墓地的钱我来出。”上次父亲身体不太好时，三爹提到樊家湾公墓的墓地比龙山的墓地价格便宜了近一倍。

弟媳说：“墓地的事情咱爸说就在关湾。”

娅楼问：“不是说关湾没有地方了吗？”关湾大堰堤旁有一处四四方方的空地，是代家祖坟。记得儿时清明节与父亲一起去上坟时，她与几个同龄的叔叔几乎都是在各个坟头上跳下蹿的，丝毫不担心惊扰到祖先。四十多年过去，附近的农田慢慢向祖坟挤拢，几年前奶奶去世时，她才惊觉祖坟只剩下堰堤旁狭长的一处，这几十年，二爷、三爷、四爹相继去世，当然坟墓也是越修越大，更显得祖坟拥挤。

弟媳说：“咱爸说咱爷咱奶老坟下方还有一处空地，地方够了……咱爸说樊家湾有点远，你弟腿脚不方便，龙龙又不经常回来，以后清明上坟，其他人来给老祖宗上坟时也会给他烧几张纸。”弟弟以前开大货车途中出了车祸，伤及腿脚截肢后装了义肢，行动有点受影响。龙龙是侄儿，大学毕业后就应聘到了位于成都的成飞集团上班。

娅楼有点黯然：“看来咱爸已经知道时日不多，所以都提前安排好了。”

弟媳说：“是呢，咱爸还说即使以后那处祖坟都要迁到公墓，也是由大家一起组织，摊到咱家多少钱就掏多少钱。”代家是个大家族，现在由老一辈的四爷主持着婚丧嫁娶等诸多事宜。

娅楼喟然长叹：“哎，还是咱爸想的周到……你告诉咱妈，让她把燕窝按时热了给咱爸吃，我订了三个星期的，一个星期吃完接着再送，不要浪费了，让咱妈也注意身体。我上次打电话时，咱妈说她心里难过，我问她怎么个难过法？是心口还是胸口还是胃、是心悸还是胸闷还是胃胀胃潮？她也说不上来，就只会说心里难过。”平时娅楼很少回去，只好买些食物寄回去给父母以取得安心。

弟媳说：“咱妈总是去菜园，从菜园回来后就坐在小板凳上累的哼半天，我听了烦死了。”父亲退休后在学校围墙与浉河河坡的空地上开辟了一块地种些菜，起初当做消遣，后来种多了吃不完拿到街上卖了几十块钱后，父母好像找到了“发家致富”门路，小菜园越开越大，听二爹说几乎接近两亩地了。老两口一天不去也至少要去一趟，更何况清明节后要种瓜点豆呢。

娅楼说：“前天打电话时，弟弟将电话抢过去，说咱妈总是往菜园去，咱妈还不承认，她说没有种菜，就是去拔点莴苣回来吃，她说不种其他的菜了。”

弟媳说：“怎么可能不种？我去拔生菜时，看到一墒一墒的，不是按点儿这个就是点点儿那个的……你都不知道啊，前天早上她给咱爸吃的热干面后与你弟一起去算命，把咱爸丢在家里半天，我在楼上就听到咱爸疼的直哼。”

一听到这个，娅楼急了，只觉得心跳的慌，恨不得立即跑到母亲面前问她怎么想的。娅楼说：“哎，算命的事情咱妈告诉我，我问她怎么放心把我爸一个人扔在家里半天的，咱妈说你在家……有事咱爸喊你。”最后几个字娅楼几乎是囫囵着说出来的，也不知母亲有没有将父亲临时托付给弟媳照看。但弟媳仍然听到了：“喊我？真要是有个什么事情，我能扛下来？二姐啊，咱妈的心真大。”

娅楼“嗯嗯”点头，想早点结束电话：“家里就辛苦你了。”

弟媳说：“都是上人，谈不上谁辛苦不辛苦的，我昨天买点草莓给咱爸吃，今天又买了小番茄给他吃，咱爸看到红红的以为还是草莓，说昨天吃过了。”

娅楼说：“辛苦你了，天不早了，你睡睡，下午还得上班。”

挂断电话，娅楼看看时间，一点零几分，估计母亲这个时候还在厨房收拾，母亲做事一向慢性子，老了后，再加上腿脚疼痛，做事更慢了。

娅楼拨通了母亲的手机。

电话响了好久也没人接听，等到娅楼欲将电话挂断时，电话又接通了，电话那端想起母亲轻松的声音：“嗨，娅楼啊。”娅楼能够想象母亲半躺在床上接通电话那刻心满意足的笑容。

娅楼说：“我以为你睡午觉了呢，还在想怎么这么早就开始睡午觉了呢。”母亲向来身子沉重，喜欢午睡，一睡就要三个小时左右。

母亲说：“我在厨房收拾的，还没有睡。”

娅楼压低声音：“我爸在房间吗？”

母亲说：“我就是跑到房间来接的电话。”

娅楼只好说：“你要注意身体，前天还说不到菜园去种菜了，结果每天还是去，你的腿本来就疼，怎么还能去菜园呢？”

母亲辩解道：“没有去，我没有去嘛。”

娅楼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父亲肯定的声音，她说：“还说没去，我爸都说你去了。”

母亲说：“他每天躺在床上，他哪里知道我去菜园了。”

娅楼说：“就是啊，就是因为我爸躺在床上不知道你去哪里了，你才偷偷溜去。”

母亲说：“我没有。”

娅楼说：“你总是说自己是老实人，实际上最不老实了，你嘴上说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总是答应我不去不去的，可是每天都去，还一墒一墒的按这个点那个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人家都告诉我了。”娅楼说完，忽然发现自己的语气很不好，有点像大人教训孩子撒谎似的居高临下。

她忽然笑了起来：可不是，家里的老父亲与老母亲现在可不就像小孩？处处让人放心不下。

娅楼决定将话说开，免得母亲怀疑其他亲友告状：“这话是你媳妇告诉我的，你媳妇向来不说假话虚话，你媳妇还告诉我说前几天早上你给我爸买热干面吃，我爸早上能吃那个？”想起浓烈胡椒味与芝麻酱的热干面，娅楼不禁觉得噎的慌：“我爸的身体，饮食需要清淡，你不能自己图省事就买点热干面给我爸吃。”母亲向来不喜欢做饭，每次都是烧一大堆慢慢热了吃，而父亲的结肠癌最忌讳吃剩菜剩饭。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母亲的悻悻声：“原来是三妮在告我的黑状！”接着，电话里传来母亲理直气壮的声音：“是你爸自己要吃的！”

娅楼耐心解释：“我爸要吃热干面，也要提前熬点银耳汤给他喝，光吃热干面他哪里吃的消？另外每天煮一点粥给我爸吃，不是煮一锅粥给我爸吃几天。”

母亲提高声音：“嫌我弄不好，你来弄！”

娅楼有点哭笑不得：“不是嫌你弄不好，是教你怎么弄，你给我爸照应好了，两个人说说话多好，我五十多岁了还有爸叫、还有妈叫是件多幸福的事情！”娅楼心想：你将我爸服侍好，多活一天领取的退休金抵你卖多少菜？

母亲赌气道：“你就这个傞（方言：音suo,四声，不好、差的意思）妈！”

娅楼笑了，像哄孩子似的耐心道：“再傞也是我妈！”

母亲得理不饶人道：“你嫌我弄的不好，你怎么不回来服侍你爸？你姐还回来服侍你爸几个月呢。”母亲又“补刀”：“就摊妞儿（方言：三声，女儿的意思）回来服侍父母的！”

这补的刀直戳娅楼心脏，她感觉眼前发红，不觉气血上涌。

娅楼问：“怎么就摊妞儿呢？你的房子、钱给的是你儿子媳妇，可没有给你姑娘，你怎么不让你媳妇服侍呢？”她想起父亲第二次手术时，正赶上疫情姐姐歇业在家，也正赶上她到北京出差一个月，她只好通过弟媳转了三千块钱给母亲，她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四千块钱呢，每次给母亲钱时，母亲每次都客气一句然后又毫不客气的收下，全然不考虑她一个人领着孩子生活的辛苦，母亲好像觉得那钱是娅楼应该掏的？当然，娅楼自己就是不吃不喝，也不会在母亲那里输掉这个理儿！父亲出院后，为了感谢姐姐的辛苦，娅楼请姐姐去北京玩了一趟，出差结束后直接回了趟老家看父亲。但凡听到父亲到中心医院去住院几天复查身体时，娅楼就转给外甥千儿八百块钱，拜托外甥买合口的饭菜给父亲吃。娅楼觉得自己在做儿女这方面还算有孝心的，平时只要自己能够想到让父母生活上尽量舒适、方便点的，都尽量买了快递回去。

母亲词穷：“那我养妞儿干什么？一点也指望不上！”

娅楼“伤心”地问：“你把我当妞儿还是当工具了？你用人时想起你还有个妞了，不用人时连我结婚你都不肯花一分钱。”因为她结婚、生子时母亲没有任何表示，导致她在婆家一直被婆婆借着各种事由刮擦。想着这么多年由于母亲自高自大导致自己受的委屈，娅楼将母亲戳过来的“刀”拔了出来，她感觉到心里有股热血喷出，她将血淋淋的“刀”送回给母亲。

几十年与母亲的互相伤害中，母亲早已刀枪不入。母亲强词夺理道：“你要讲良心，那时咱家也没有钱。”

      娅楼沉默了：我没有良心吗？电话那端的母亲听娅楼没有反应，气势反而更加逼人：“你今天打电话专门是来与我吵架的？！”

娅楼骇然：“怎么是与你吵架的？我一直在与你好好说话的。”她不想再为这件事情与母亲争辩了，她转个话题：“我给我爸买的燕窝你按时给我爸吃，不要浪费了，我爸身体怎样？”

电话那端传来父亲火气十足的声音：“天天问身体怎样怎样的！身体还能怎样？！”

娅楼心里忽然后悔没能控制好情绪，不该在重病的父亲面前说结婚花不花钱的事情，近三十年了，娅楼以为自己早已将这个心结放下，但这个心结就像蛰伏在黑暗的冷箭，稍不留意，还是被冷箭袭中。

      但想到母亲不体谅自己刚添孙子的忙碌，相反却怪她不回去服侍父母，娅楼心里不觉有点心灰意冷，她索然无味的挂断电话。她发了条微信给弟媳：“给咱妈说过不让她再去菜园了，还说我专门找她吵嘴……原来咱妈一直怪我不回去服侍咱爸，我以为我花钱能够买个心安，可得到的却是心酸。”

      弟媳很快回信息，又很快删除。娅楼看着手机里显示的正在输入提醒，她怔怔地看着手机等待着弟媳的安慰。果然，弟媳回的信息让她宽慰一些“咱妈就是那样的人，说话难听，几十年了，你不要放心里去。”

娅楼站了起来方想起霏霏也在班上没有回宿舍午休，她自嘲地笑笑：“哎，我妈真犟，打扰你休息了。”

霏霏笑笑：“没事，大姐，我要休息就到宿舍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呢……就是你得要休息呢，晚上回去还得带孙子，孙子现在好玩了吧？”

提到孙子，娅楼又有了分享的心情：“哎，是好玩了，今天是……”她在心里略计算了一下“今天是三十八天了呃，这时间过的真快，那时听说儿媳怀孕时，我就开始焦虑，我二十几年没有碰过小宝宝了，再说以前带宝宝和现在带宝宝的观念不一样了，我们以前认为新生儿要睡胎觉，大人正好也乐得休息。现在自己家添了宝宝才知道每隔两个小时要把宝宝弄醒喂奶，要不然宝宝容易低血糖产生嗜睡，你看，我们都把嗜睡当做睡胎觉呢。”

霏霏睁大眼睛：“啊？还有这种说法？”

娅楼端起茶杯倒了杯茶：“是呢，你看你家二宝才十岁，你都不知道，更何况我二十多年没有接触过小宝宝了。”娅楼想起当初听到儿媳怀孕的消息后焦虑的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自己作为单身母亲好不容易将儿子带大、成家，还没学会怎么与儿媳相处，就要面临着迎接第三代新生命，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可是，有很多事情不是等你按照计划一条不紊地来的。

娅楼将这事告诉母亲时，想在母亲那里讨教一点经验，母亲却笑话她是高兴的睡不着觉。

后来，娅楼才发现当所有的事情堆到你面前时，你只有沉下心做，做着做着你就理顺了其中关系，并且自然而然地顺应着这个关系向前走。

娅楼继续说：“宝宝现在进入‘二月闹’了，宝宝奶量开始增大，但是消化跟不上，肚子有点胀气，我家宝宝真憨，肚子胀的滚圆也不闹人，顶多哼唧两声，我每天晚上下班回去后吃过晚饭带到十二点，十二点后儿媳起来再带。”

娅楼想这孙子外貌虽然像儿子，但性格上还是像儿媳多一点：遇事不愿麻烦人。

就拿儿媳生产前的那晚来说吧，距离预产期还有十一天，哪知道夜里九点多的时候，儿媳羊水突然破了。儿媳与儿子没有惊醒她而是直接去了医院，一直到儿媳进了产房进行手术时，儿子才打电话给她。她拿着提前准备好的东西赶到医院不到半个小时，就接到了大孙子。

娅楼抱着孙子嗔怪儿子应该在当时就叫醒她一起来医院，儿媳说：“想着你上班忙了一天的，你又熬不得夜，想让你多睡两个小时的，再说医院也都提前预定好了的。”儿子向儿媳挤了挤眼睛：“妈妈，宝宝以后给你带？”娅楼看着在怀中安然入睡的孙子满口应承：“好呢。”

霏霏说：“那你多累啊，没事你请请假在家一边照顾儿媳，一边自己也能歇歇。”

娅楼笑道：“这个月底还有两件信访件到期呢。”娅楼实际上是在忙工作组的事情，因为保密需要，娅楼只向科室主任汇报了被临时抽到工作组协助整理情况汇报一事，眼下，二个小组已经完成了调查核实工作，她要将两个小组的调查情况整理成报告交给主要领导了解。

刚到上班时间，娅楼就将第一组的情况汇报整理成报告发给组长。稍后，组长发信息来说这组的情况汇报还可以，但是他认为最好是一个整体的情况汇报，组长说领导比较忙，没有时间慢慢看一个组一个组的情况汇报。娅楼急忙将档案柜里的三份卷宗搬出来提前学习了解，预防各个组的调查情况汇聚到了她这里后产生堆滞。

一忙起来时间过的真快，听到大门口传来通勤班车的喇叭声，娅楼才发现又到了下班时间。

到家后，儿子儿媳已经吃过晚饭。听到开门声音，儿子从房间探出头：“妈妈，我将家务收拾好了，你吃过晚饭就可以带宝宝了，你带宝宝让小罗睡睡。”儿子目前帮助他父亲做生意，每天早上四点钟就要起来送货。娅楼心里心疼儿子的吃苦嘴里却不说，只有把家里大小事情安排好，以保证儿子能够得到充分的休息。

娅楼点头：“好的。”娅楼看到餐桌上盘子里剩下的三明治中间夹心，这是她早上为儿媳准备的早餐。

这时，儿媳拿着奶瓶到厨房来刷：“妈，宝宝吃过睡了，夜里换尿布时，将他脚板底的胀气贴揭下来就可以了。”

娅楼点点头，她问儿媳：“三明治中间的生菜与牛肉补充维C又补充营养，你怎么没吃啊？”娅楼记得儿媳喜欢吃生菜与牛肉的呀。

儿媳微笑道：“现在不能吃生冷的呢，再说牛肉不腌制一下不好吃。”

娅楼恍然大悟：“是哦，是哦，我都忘记你不能吃生冷的生菜了，我只记得你饮食要清淡，所以牛肉就没有腌制。”

娅楼想着不能浪费掉那片牛肉，于是端起盘子准备放进微波炉里热热自己吃，她想想又在牛肉上撒了点黑胡椒与孜然。

黑胡椒去腥，孜然提味，但娅楼觉得这片色香味俱全的牛肉口感甚是单薄。难道，作为夹在三明治中间的牛肉，必需要上下两片面包的承托才能激发其多汁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