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年假赋闲在家,哪里闲的住呢?把衣物收拾一下,有的脱了线头,有的直接破洞了,把针线盒拿出来准备缝补。
今天有雨,立秋的第一场雨。一夜风雨后,天晓雨渐停,檐边仍有雨滴敲打着檐下的花木,我坐在窗前就着台灯与天色,一针一线地缝补旧衣,感受着立秋的早凉,触摸着旧衣物的余温。
是的,旧衣物都带有余温,带着每个穿用人的温度和故事,霎时,忽然明白了父母辈在大暑天曝伏衣物的用意。
以前总是笑话父母什么都当做宝贝似的舍不得扔掉,连我们儿时穿用过的衣物还收藏着。现在,面对着一堆需要缝补的衣物,才知晓父母的感情。我们像燕子一样成年后先后离开父母又各自成家,时间与空间的距离,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小时候的灵性与纯真也在父母面前消失或收敛了,再见父母时多了成熟与世故,父母却从来不点破,你装糊涂,父母也装糊涂,因为父母体谅你的难处和困境。
与父母分开的日子里,父母也总会追忆小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尤其是在曝伏后再收叠旧衣物时,父母粗糙的手抚摸着这些旧衣物,就像抚摸着当初你的颈项,然后把这些留着太阳余温的衣物再次收藏好,等某个雨季过后,心里的牵挂也如霉菌般爬满心墙时,父母再次把旧衣物拿出来,一边翻晒着旧物,一边捡拾着初心。
有次回老家帮父母收拾旧衣物,偶然看到父亲的一条旧裤子,黑色的裤脚边处,父亲用深蓝色的线细致地缝了几针,那是母亲不在家,父亲急于出门,临时自己缝补的。我摩挲良久,想拆了用黑色的线重新缝好,最后也没有拆,我想以后我再回老家帮父母曝伏时,看到父亲亲手缝补的裤脚边,就会学到父亲对生活的爱惜与尊重。
以前我一直购买反季节衣物:一是省钱;二是挂在橱里没事摸摸、看看,等熟悉这件衣服的特性后,穿上身也就自然了。 十几年前的一个春节,我应约去参加家族聚餐,下车时看看自己身上的一件黑羽绒服,还是以前大姑姐送的,于是走到商场买了件大红色的羽绒棉外套,当时商场还没有储物柜,我穿着新衣拎着旧衣去饭店。当然,那顿饭吃的很别扭,虽然众人都尽力装着很随意的样子,我穿着临时买的新衣,举手投足之间由于不熟悉新衣服而显得生硬。
这几年,随着年龄与心智的成长,更加念旧,也不再刻意为讨好谁而去买新衣服了,越来越觉得旧衣服穿着舒服,遇到裤脚、袖口磨损时瞅空缝几针,或是拿到修补衣服的地方去改。遇到同事们或赞美或质疑的语言,我只需笑笑“哦!啊?哈……”来回应,有时不表达肯定的意思是与人相处的最好礼节,我想我这身褪色的但整整齐齐的衣服已经表达了我的意思。
记得在一篇推文里看到各个年代对婚姻和家庭的态度,作者说老一辈人对于旧物缝缝补补,继续再用一年又一年,然后也能够在家庭问题上缝补起各色补丁继续生活下去。现在的年轻人可能新物买了还没有拆开用,就被另一个更新奇的物件吸引住了眼球,更遑论旧物件了,年轻的一代正被所谓的断、舍、离观念同化着、改变着对婚姻、对生活的态度,其中也包括已不再年轻的我……
我继续在衣橱里翻看是否还有需要缝补的衣服。我的手停留在一件长风衣上,这件风衣面料与二十九年前的一件衣服面料、颜色相近,花纹相似,只是款式变了,变的很随意也更随性。我想起二十九年前我穿着那件上衣与一位好友的合影,合影一年后我们就在岁月的长河中失散。我也曾动用关系寻找她,并得到她的身份证地址,但在最后关键时刻,我放弃了,我怕我的这二十九年会让她失望…… 在时间这把利刃下,即使穿上最美的服装,仍掩饰不了千疮百孔的内心;即使穿上相似的服装,再也找不回当年的那段友情。
东边的天际明亮起来,陷入回忆的情绪随着晨晓一起挣扎着跃出阴暗,有阳光刺破云层,用一针一线,缝补那些生命中隐隐做痛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