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摸着男孩的头说,平遥,你的名字取的很诗意,就像在北方,广阔的北方,平遥,平遥,我的眼前是无数前趋的线段,在远方又组成横行的一线。
平遥微红着脸,他放下盛满青枣和葡萄的果盘,挣脱烟味缭绕的手说,阿爸,我进去帮妈了。
“啊,这孩子,怕生。”爸抿着茶说,“可这孩子会帮忙。”
平遥会帮忙。
他确实会厨房里的活。他炒黑屁股的蛋,会煮水样的紫菜汤,会在妈的提醒下照样蒸出吃软吃硬的饭,他还会洗碗,洗菜。
洗菜三角一次,洗碗五角一次,平遥的菜单每单一元,这是父母的建议。
平遥也认为这是公平的,三角能买小卖部自己制作的棒棒糖,五角吃一碗牛肉丸,一元就能爬上10层的楼,捎上闻声从9楼门口拄着拐杖喊小兔崽子的小老头,平遥吃吃辣条,喝喝饮料吹吹牛。
有钢琴孩子就要伴奏,有鼓孩子敲上几锤,有小提琴,平遥有小提琴,他侧着头拉上弯弯曲曲的一首,这是待客的照例。
依靠伐木为生的朋友说,啊,今天是周末,我不工作呀。他就拉着孩子的手来吃糖,糖是森林的里的野蜂产的,带着树躺着的梦,有青苔,点点的花粉,细细品着,也有冰凉的铁,朋友说,那是月亮的味道,他握握爸的手,捏捏平遥的脸,就起身说,我也该回去了。
琴弦还是慢刀割着,却钝了,像箱子最上方的机器人的釉色,像积压在箱底的橡皮鸭,当朋友带着乐谱和森林里的鸡蛋再次拜访时,平遥表演着锅碗瓢盆。
客人从远方来,带着鹅毛和吹雪,舌头游在茶水前,是含着末秋的冷和寒,落在地上能让泥土干涩,却更加黑黝,这是能吸引来冬来作伴的魅力,我们这么形容。
这么说,半天没买小零食吃的平遥,这个平遥,理当露上一手。
妈说,你不能来,我来。
平遥说,我来。
妈的眼睛看着平遥。
平遥看着自己的衣服。
酱蓝的外套翻出褐色的毛衣,暖和。
妈的眼睛看着平遥。
饱满红润的嘴唇在酱料的香味中张着。
平遥拿过桌上留下的青果咬着皮。
平遥说,你来。
客人见着从厨房里出来的平遥,说,小遥,来,来伯这。
平遥坐在客人旁,客人把他抱在腿上。
伐木的朋友点点头向平遥打招呼,自己陷在陈皮的沙发里,翘着二郎腿。
地上是散着的烟灰牵着衣挂上的絮,在舞,舞过被妈抓走的鸡,又牵手落下的鸡毛。
客人说,平遥,刚才你帮忙干活了。
他似乎没看到平遥摇头,从干瘪的口袋里掏出崭新的鎏金红包。
平遥看看爸的眼,摆着手挣脱了,他跑向厨房,翘着屁股在木门后偷听。
朋友说,啊,平遥呀,这是个小女孩。
爸笑了,他僵直的脸听过不少夸奖他儿子的名字,他在只在这次露出了门牙。
他们三个在客厅里哈哈哈地笑了,笑的很痛快。
平遥的牙齿咬着小拳头,厨房里的辣椒使得他打着火恨恨的幼稚气喷嚏。妈催促着他离开厨房。
爸看着平遥穿鞋的身影,起身从后面抱抱他,捧着轻轻的词语,平遥攥着小手,回头打声招呼。
爸说,啊,他呀,他去找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