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椿树上的喜鹊

小时候，我家门口几棵椿树枝杈的高处都有喜鹊窝，这是村中几十户人家里唯一的景象。特别地是，周边邻居家的房屋大都是红砖瓦房，而我家是土墙草房，可谓对比强烈。都说开门见喜、抬头见喜，这份喜气在别人家嘴中只是空谈，在我家确是事实，老天爷和喜鹊在这里帮咱扳回一份自尊，怎么能叫人不暗暗得意？

一年四季，有事没事抬头看看喜鹊窝是一种莫名的愉快。

春天里，椿树早早地就抽枝发芽，母喜鹊整日在窝里不出，公喜鹊则喳喳地进进出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时而嘴里叼个虫子或者果子，忙得不亦乐乎，一副勤劳治家的劳模样子。

大夏天，茂密的枝叶将喜鹊窝遮掩了起来，看着费劲。耳听喜鹊们平时在高枝上的窝里喳喳唱歌、欢得很，好奇心大发，高而不及，站在牛身上围着树转圈，向上探看，脖子仰酸了，也没办法看出一个所以然，悻悻然不得劲。

到了秋季，椿树枝叶犹如潮水日渐退落，喜鹊窝又一点点显露了出来；见着喜鹊忙忙碌碌地叼来树枝枯草，对老窝进行修修补补，那鹊窝枝丫横斜的，看起来粗糙得很，令人无端生出不屑，可为啥风吹不动它雨淋不塌它，又令人纳闷。

冬天雪花飞舞的时候，旁边皂荚树上的皂荚摇着冷风呼呼作响，喜鹊们仍然整天喳喳叫着，丝毫没有感受到寒冷的意思，让人看着不解，它们怎么就不怕冷呢。

无聊至极的时候，捡拾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块泥块，不紧不慢地开始向喜鹊窝“开炮”，不把喜鹊赶出窝，誓不罢休。眼见着喜鹊在周围树身上跳来跳去，喳喳乱叫，依依不舍而又不敢回窝，心里才觉爽快。

有时候忙了半天，手臂酸痛都不能打中鹊窝，汗流浃背的生气，也只能无可奈何。这当下，要是从鹊窝里飘飘落落地飞荡出一只羽毛，捉将起来它，举在手上，横看竖看地想研究出一个一二三四出来。再不济，鼓吹着羽毛，试图一直让它平稳地在那飞行，显出自己的控制力道，逢着一股妖风突来，裹挟着羽毛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才无奈作罢。

关于喜鹊，听过这样一个传说。大致说是每年农历的七月七日，喜鹊们要飞上天去，一个一个排列着搭成一架天上的鹊桥，帮助牛郎织女实现一年一次的难得相会。故事虽然悲伤，喜鹊却令人感动，对喜鹊的好感又增加了一份。

也曾好奇心十足，刻意在“七月七鹊桥相会”的那天，到处寻找喜鹊的身影，验证一下喜鹊到底是不是和平时不一样，不在村前屋外树枝上了。说也怪，那天的喜鹊儿确实不见了，这成了心头的一个谜。

野外放牛的时候，看多了喜鹊从眼前的天空飞过，无所事事地我于是来了精神，眼睛跟着喜鹊飞，远观喜鹊落在某处：它东张张、西望望，在那跳来跳去，最终将嘴里的东西放了进去，掩盖好，喳喳飞走，于是我心里有了主意。

把牛随意安顿一下，拴在田头，三步并作两步大刺刺地赶过去，找准那记忆里的位置，扒开瞧瞧，原来是一粒果树种子，于是有一种窥探得逞的满足。拿起了那果子，高高举起，刻意地对着阳光望去，发出夸张地笑声，如果能引得喜鹊又折返回来，在不远的田头跳跃着喳喳叫唤，看它那泼妇骂街的阵势，心里更是愉快。

那些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果子，成了被忘记了的种子，得以借着时令得以发芽、生根、生长，成了田埂上的荆棘、灌木。到这里才明白野地里的树木，所谓的天生或者自生，大都是个笑话，除了人们的刻意栽植，它们大都是喜鹊等干得鸟事，这倒是意外的生动的一课。

上了学，读了书，对喜鹊的认识也多了几分，也了解到了喜鹊和人们之间的更多缘分。喜鹊在世界上的活动范围之广，人们对它的认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世上的鸟有千百种，但被人根据自己喜好而命名的却不多，喜鹊是其中之一。

喜鹊，对于人而言，可以称得上是贵客。一般人都很喜欢喜鹊，认为这种嘴尖、尾长、肩黑、腹白、叫声响亮的生灵是吉祥鸟。

喜鹊喜欢结伴或独自立足于人家房脊、或跳跃于门口树枝，像笑一样发出叫声。它们的叫声似乎是一种吉利好兆。“喜鹊叫喳喳，好事到我家”；一句简单的俗语，流露了人们借着喜鹊之口来期待美好的愿望。

喜鹊是人类的朋友，在于其对人类的参照价值。在我国传统文化中，对喜鹊这种鸟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诗经》。《诗经》《召南•鹊巢》有句云：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喜鹊有窝，才能吸引斑鸠来住巢。

《诗经》是用来教化民众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借雀巢来说明男性的社会与家庭担当，男人有房子才能结婚，这是古人从喜鹊那里就明白了的道理。这不时现在才流行的说法。如果这是一种卷，它已经卷了几千年了。

人们喜欢喜鹊，还在于它的聪明伶俐。

《尔雅翼》鹊：鹊者，乌之属。故周礼总谓之乌，鸟又以其色驳，名之为驳鸟。《淮南子》曰：若鱼之跃，若鹊之驳。此自然者，不可损益。古鹊之字作舄，盖象形。能知气候疾徐，阴阳向背，风水高下，岁必一营，巢其孳生，比他物最早，故自小寒五日而始巢，巢常背太岁，而向天一。又曰：夫蛰虫鹊巢皆向天一者，至和在焉。又知岁之多风，则去高木，而巢扶枝，或曰：水大则巢高，水小则巢卑，巢皆取木之枝梢，不取坠枝。

《古今注》鹊，一名神女。《禽经》灵鹊，灵鹊兆喜。鹊噪则喜生。《补禽经》《鹊鸣》，鹊俯鸣，则阴；仰鸣，则晴。

古人认为喜鹊是一种通晓阴阳天象的鸟儿，它能识别星象的位置，喜鹊的巢总是对应着天上太岁星的位置。太岁星就是木星，被称为“福星”，它寄托了世间的富贵、平安、吉祥等美好愿望。

过了冬季，随着阳气从封冻的大地升腾，喜鹊就能正确识别出新一年太岁星的位置。因而，在每年小寒的前后，喜鹊就开始收集树枝，准备筑巢，这就叫“鹊始巢”。

依据喜鹊的这些生活习性的变化，人们来安排自己的生产生活，达到趋吉避凶的目的或者愿望，这也是人们见贤思齐的一种生存智慧与手段。

喜鹊是吉祥与美好的象征，人们通过诗词歌赋对喜鹊的吟诵也是代代相传。比如，魏武帝《短歌行》中有句云：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栖。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唐代王建《祝鹊》诗云：神鹊神鹊好言语，行人早回多利赂。我今庭中栽好树，与汝作巢当报汝。喜鹊是吉祥鸟，人们会在房前屋后种植高大的树木，以引喜鹊来巢。

随着自然生态环境的越来越好，喜鹊和其它鸟类一样，也是越来越多，成了城市之中的主要鸟类之一。每每看到喜鹊在街道、小区的树上喳喳欢叫，就不由得想起故乡，想起故乡门前高高椿树上的喜鹊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