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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如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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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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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即将消逝的村落

 

一个即将消逝的村落

 

离我们老家航埠镇河东约3里地的大塘头,是我母亲娘家。这次,整村得为杭衢高铁站建设腾地迁移,很快就要成为西区高铁小镇,进入衢州新城西区版块。

为此,大塘头整个村庄沸腾了!村民们彷徨着、议论着、忙碌着,不知是为此庆幸还是失落!或许庆幸的是,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村庄将因高铁新城建设而整体搬迁,旧貌换新颜——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乡亲们,终可告别过去那种脸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即将过上城市人的生活;失落的是,熟悉的生活,离别的乡愁。人们也许身处这个时代,渐已习惯这沧海桑田、人是物非的大变迁,可真正事及己身,仍是心灵上的震撼!

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村民来说,家乡的每一条路、每一处景都是那么的熟悉。难忘家乡水,难舍家乡情,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言表!是啊,别说大塘头人,就是像我这位大塘头人的外甥,同样有一种离愁别恋的满腹乡愁!

大塘头与河东两村,三十三年前属同一航埠区,从根上说大塘头人与我一样都是航埠人。因区域划分,现在大塘头行政村是柯城区姜家山乡一个拥有上千人口的大村。其中大塘头自然村,是整个行政村中最大的村落,以周姓为主,村名自然可望名生义——村东头是一田畈,地势低洼,据说过去畈中曾有一几十亩水面的大池塘,后因村中缺粮,改为水田就成了田畈,因水塘恰在村头,故称大塘头。

大塘头行政村,一直来由接代寺、蓬里、大塘头3个自然村组成。母亲,就出身在我河东老家东头仅一畈之隔的蓬里自然村。蓬里位大塘头与接代寺两自然村间,规模约过去一个生产队几十户人家、一百多来个人口。外公有兄弟四个,到了舅舅这辈已人丁兴旺,四户繁衍到现在几十户,成为村中张姓大家族。

我们河东到大塘头要经过一个大田畈,村里人都叫“大蓬”。因大蓬田畈直至母亲娘家蓬里,估计村落与此地名有关。可据外公家张族后人说,清末海盗沿海骚扰,张氏先祖自温州初迁此地,先结棚(蓬)而居,便名蓬里,或许这一村名出处更为确恰些。

过去大蓬中央有个歇脚的凉亭,可供路人和田间耕作者歇力、避雨和乘凉,甚至还成了村民带饭到田头干活的一处餐厅。大蓬凉亭,是小时候到外婆家拜年的必经之地,印象特别深刻。记得一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大田承包责任制后才被拆毁——这是乡愁记忆里第一个失却的地标。

大蓬田畈东尽头,有座老虎山。那时,附近村里人建三合土泥房,都到路旁这山脚下挖泥砂石。泥宕,由小而大成了一张吞天虎口,像是盗墓者落荒而弃的现场,带有几分阴森恐怖。山上长满了苍翠的松林,路经此地只闻松涛呼啸,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异样感觉。

老虎山上曾有一烈士墓。1984年元旦深夜,南昌四名持枪暴徒沿路逃窜,途经衢城车站旅店杀害了我2名查房民警。他们往常山方向逃到航埠站下车,巧遇站里公安干警正在研究围捕方案,便用冲锋枪向站内扫射,打伤在场的市公安局周副局长。随后,逃犯强行过渡到对岸河东村,挟持船工陈法元闯入其友郑瑞昌家,逼迫他们带路企图往沟溪方向潜逃山中。郑瑞昌沉着冷静,机智勇敢,拖住歹徒一直在临近两村斡旋,为追捕持枪暴徒赢得时间。至黎明,逃犯发觉仍在原地兜圈,便用剌刀把带路人残忍杀害在村边沟渠里。郑瑞昌惨遭毒手不幸壮烈牺牲,被追认为革命烈士安葬于此。

我们少时在这山上曾拾过松毛做柴火,撮过松针糖吃,捡过长在松树底下的牛粪苞当烟雾弹玩……老虎山上,曾留下我们不少的童趣。后因修建320国道,昔日卧伏在大蓬田畈东头的老虎山,那威武的雄姿早已不在——这是乡愁记忆里失却的第二个地标。

老虎山南侧散落着零星几户人家的接代寺,原似走进蓬里与大塘头的一个“哨所”,也因公路建设后的发展而为“传化物流”公司所接替,成了大塘头第一个消失的小村落——这是乡愁记忆里失却的第三个地标。

且不说大蓬里田畈,绿茵茵的草籽或盛开的紫云英花、绿油油的麦子、金灿灿的油菜,还有田野中纵横交织的沟渠,一一早离我们远去;就是蓬里村头星罗棋布大小不一的池塘,也因村庄建设不见了踪影;剩下双家塘边那根大香樟,也不知何时被砍伐了——林林总总,真不知是乡愁记忆里失却的第四个、第五个……地标。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变是绝对,不变是相对的。只是我们前行的步履,远远跟不上时代匆匆的步伐,更难捉摸回眸一瞥的时光!

走进蓬里,旧日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已然被拓宽的水泥道替代。别说是低矮的毛草房,就是薄砖黛瓦的徽式老宅、黄白相间的三合土旧屋,还有七分新的砖木楼房,都渐渐被钢筋混凝土新楼别墅所取代。

想想,上世纪六十年代集体大搞水利,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挖筑起的丰收水库,少时常在里面嬉水摸鱼;蓬里西北边野猫山上激情岁月里“深挖洞广积粮”留下我曾钻过的地道;还有大塘头东口,那棵老樟树曾被雷击和不明失火仍挺立数百年,依然生机勃勃……随着整村拆迁,这些地面上曾有的地标印迹将消失殆尽。

这时,我突然想起我的好友周雨清,大塘头村一位土生土长的的草根作家。耗费了数十年心血,他在笔下留下几十万带有自个乡村印记文字的《凤鸣百年》,书中故事里几十号鲜活人物,将何以寄托,情归何处!

母亲娘家这幢百余年的老宅,仍能保护如此完好,实属罕见:墙砖瓦片几乎无一破损、天井牛腿缕雕无一缺损、窗户花板完好无瑕,横梁屋柱、房檐门楣、板壁楼板都完好无损。

小表嫂婚后三十年沧桑岁月,一直守着这幢老宅,看见村上四邻换上了一幢幢新楼房,心中有说不出的纠结,一再唠叨我小表哥拆房新建,因条件不济而拖延耽搁,加上审批日渐困难迟迟却未了心愿,一直耿耿于怀迁怒丈夫。我们这帮在外工作的表兄妹,因老宅里留下少时戏耍难忘的时光而心存眷恋,每每好言相劝说,旧宅冬暖夏凉,说尽老屋的好处,一再劝其不要拆建,建议只要稍加修复保持原貌,老宅古色古香更有特色。如此缠绵,直到如今村庄整迁不得不拆——表兄嫂既惊又喜,眼看能现成住上像城里一样的新式楼房,却留下一个并不甘心又圆不了的建房梦,满是遗憾;我们也是恋恋不舍,满怀思恋乡愁,挥之不去!

是啊!眼前千百年的历史村落,人们居住了几代祖上积德留下的旧屋老宅,或竭尽全力、耗干心血亲手建起的新楼别墅还还未享受上几年,不久将拆除化为乌有,往日生活井然的村庄即刻在人们视野里茫然消失,在此生活了半辈或大半辈子的人们,是一种何等的眷恋!

再多的离愁,再深的别恋,村民也得舍小家为大家!搬离了,真正地离开,真正离家了,驻足回头再次环顾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想道声再见却早已哽咽……

往后过年过节,父老乡亲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在此团聚了。新窝未搭建好,得先拆迁撤离;临时的租居,只时暂时的别离。待以后更美的家园建设好,大家可相约一起再回家看看,一定要告诉自己的后辈:不能忘记,这里曾是祖祖辈辈生活的故土,这里曾是乡亲们居住的老家!

应该说,我们这一代人是幸运的!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伴随农村城镇化与美丽乡村建设的前进步伐,我们正在见证一个“三农”转型、乡村振兴的新时代!相信,若干年后历史上的大塘头,将以另一种风貌在此屹立——衢城的新地标将从此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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