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
父亲的生日是农历正月十五,是元宵节。
他们老辈子沿袭了很多年流传的传统,生日都是以中国农历记的,不管时光如何变迁,始终追随着新月、上弦、满月、下弦的月相,周而复始,年复一年,这也算是对华夏深邃文化的一种致敬和膜拜吧。
父亲年轻时候在很多地方工作过,学得一手各地的好厨艺,平日里工作繁忙,也未曾畅快淋漓地显露。每逢这一天,父亲和母亲都请了假,去菜场提了蔬菜和肉,摆满了灶台,精挑细选,显露着父亲待客的诚意。糖酥圆子这道菜是必不可少的,意释着团团圆圆的喻意,父亲每次做的时候,让我打着下手,细细地剁肉,我每每剁得手臂酸软,他还不满意,非要用手探试肉糜细腻后,才让我作罢。外婆是四川人,平时也做的好菜。提前做了醪糟,煮了元宵进去,满满的盆中,晶莹的米粒托着糯嘟嘟的元宵,成为每次相聚的压轴。父亲每次劝她,不要这么操劳,却拗不过,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给她盛上第一碗,以表谢意。我们这些堂亲表亲的孩子们却最是高兴,等着外婆接过后,蜂拥而上,贪婪地瓜分着醇厚的香甜味道。
家里客厅不大,大桌子都是长辈围坐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就着茶几围着,也享受着一样的美味佳肴。窗外,皓月当空,时不时有烟花焰火窜出一道闪亮的轨迹,最终绽放成五彩的花,社火锣鼓的喧闹从窗外传来,盖不过满屋的欢笑,渲染着屋内亲情。有几次,天气不凑巧,雨绵绵地下,也丝毫没有扫了大家的兴致。倒是父亲说正月十五有了雨,八月中秋也会有雨的,赏不了月了,有点可惜。
弟弟收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外婆走了,本来说好了把她带着去一趟北京,送一送弟弟,看一看天安门的,可惜终究没有了机会。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时候,秋雨连绵,我也忘了元宵那一天相聚的时候,是月还是雨。只觉得这雨下到了心里,浸得我酸痛。
第二年,元宵节,父亲依旧请了假,买了菜。也提前买了酒米,做了醪糟,用棉被捂着,没让我尝一口。
屋内,和暖如春,依旧是两桌,依旧是长辈们坐在一起,孩子们坐在一起,屋外,依旧是一轮明月,还有不时绽放的焰火,和喧嚣的锣鼓。
外婆的位置空着,桌子上,依旧是一碗晶莹米粒托着糯嘟嘟的元宵,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