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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庆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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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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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头契约

小时候,村小学的老师都是民办教师,来自本村或邻近几个村。

当时的农村,乡情浓,老礼重,三里五里的人大多都能攀上亲戚,最多多拐俩弯而已。即使攀不上亲戚,也能通过邻居辈挂上钩,互相多少都得叫点啥。

学校里当班主任挑大梁的,都是比较稳重负责的中年老师。我家辈免,别看我爹比他们年龄大,见了他们都得叫叔,我更是小字辈。

每年开学的时候,我都会被我爹领着去见新的班主任,进行三方会谈。

说是三方会谈,其实就是我爹和老师两方在谈,我只需按指令毕恭毕敬地回答问题,表明我还是个活物就行了。

我爹见到新班主任,一般都会扯着我紧走几步,主动凑上去打招呼:“XX叔。”

从他的语气里,隐约能听出小辈见到长辈所应有的尊重。

被喊的人也赶紧热情的搭腔:”哎,大侄子来了。”

“今年又麻烦恁了,给恁送个小子,这是我跟前的老小,快喊XX爷。”我爹催促我。

我赶紧毕恭毕敬的低下头小声喊:“XX爷好。”

XX爷上下打量着我,好像稀罕得不得了:“咦,老生儿都恁大黄子了,长嘞还怪快嘞,管,小,管,以后直接喊我XX老师都中。”

我爹平时不抽烟,说半天话了才想起来让烟。

不知道是哪年哪辈子托人办事,剩下的烟没抽完,让我爹翻出来了。盒子都已经皱巴得像擦屁股纸,里面烟也不剩几根,估计都发霉了,我爹很小心地抽出一根,烟把朝外递了过去。

“叔恁尝一根高级带嘴的,今年孩子就交给恁了,恁可得多费心,别手软。”

父亲让烟的动作显得很不老练,差一点没杵到人家脸上。

老师赶紧接过带哨的香烟,受宠若惊。

“说哪去了,放心吧,自己嘞孩子,我肯定会操心。”

父亲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开始赐给老师尚方宝剑:

“孩子要是不听话,擎狠打了,能管多严就管多严。”

老师为让我爹吃个定心丸,猛抽两口烟,呛得一哆嗦:

“孩子交给我,你就不用管了,我当班主任都十几年了。”

我觉得那意思就是如果我不听话,他收拾起我来肯定一套一套的。

听了老师的表态,父亲又把头扭向我:

“今天当着你XX爷的面,先说下:“你要是敢在学校不好好学习,让我知道喽,回家我隔着院墙把你撂出去。听到没有?”

在我们老家,“隔着院墙把孩子撂出去”就是说这个孩子不要了,有清理门户的意思。

我心里当然不太情愿,嘀咕了一声:“知道了。”

“大点声,恁爷和我没听清”,我爹有点越俎代庖。

我豁出去了,抬头挺胸:“知道了。”

我爹和老师显然对我的表态还算满意,交接仪式算是正式完毕。

三方的口头契约,俺爷俩每年都会和新年级的班主任签订一次。

我是羔羊,老师是牧者,我爹是老师的黑后台。

小学毕业的时候,我成了学校唯一一个免试进入乡中心中学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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