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农村,无论家里穷富,地位高低,房前赖好都有个小院。每年一打春,村民就会从集镇上挑一窝小鸡娃抱回家养着。
中午天暖和的时候,在院里找一块阳光充足的地方,打扫干净,铺上个化肥袋,再用苇席圈起来,里面放半碗清水,撒上点小米,就可以把小鸡捧进去撒欢儿了。
这些像线团一样毛绒绒的小家伙一看有吃有喝,还暖和,觉着简直是掉进福窝里了,兴奋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边吃,一边拉。还时不时地你挤挤我,我蹭蹭你,尽情地享受着幸福的童年。
小鸡见风长,很快就分出公母了。一般家庭都只留一只公鸡打鸣用,其余都是母鸡。
公鸡一长大扎了翅膀,就扑棱棱飞到树上,每天天不亮准时打鸣。“喔喔喔……”声音又响又长。
只要有一只公鸡开始叫,家家户户的公鸡都群起响应。不一会儿,整个村里都是公鸡打鸣的声音 ,此起彼伏。
孩子们最讨厌公鸡打鸣了。五更是他们睡的最香的时候,美梦被惊醒,又困的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嘟囔两句后,把头钻进被窝里,打滚翻身,接着睡。
公鸡除了打鸣以外,还会自觉地充当母鸡的保护神,整窝鸡在它的带领下和平相处,其乐融融。
但是一旦和邻居家的公鸡遭遇了,那就有得闹腾了,一见面就掐,谁也不服谁。
村民平时的日子寡淡无聊,一看有公鸡叨架,慌得连鞋都顾不得穿好,踢拉着就跑了过去,比看戏都上瘾!
两只公鸡人来疯,一看露脸的机会来了,深受鼓舞,各自挥动双翅,上下翻飞,越斗越起劲。或张牙舞爪,或伸脖踢腿,即使叨得一地鸡毛,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场面不亚于两个武林高手的生死对决。直到有一只公鸡败下阵来,落荒而逃,另一只公鸡才“咯咯咯”绕场一周,宣告胜利。
斗败的公鸡以后再见到对手,大老远就开溜,惹不起,只能躲。
而母鸡是不屑于公鸡的这些好斗行为的,它们专注于下蛋。
当时的鸡窝一般都垒在堂屋的窗户下面,“两层小楼”,背风向阳,上层是母鸡下蛋的地方,下层晚上用来睡觉。
母鸡想下蛋时,就独自爬到上层,里面铺满了麦秸或干草,柔软舒适,安静温暖。母鸡甚是满意,肛门一松,就下一个蛋。
如果是两三只鸡同时都想下蛋,大家就在里面各占一角,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面对面卧着,偷偷地较劲。谁先下了蛋,马上“咯哒咯哒“地抢着邀功:“我下蛋了,大家加油!”还没叫几声呢,另外一只鸡也“咯哒,咯哒,咯咯哒”地叫起来:“我也下了,比你的大!”
听话省事的母鸡都会把蛋下到鸡窝里,也有的鸡是自由主义者,我的鸡蛋我做主,想下哪下哪,他们下蛋的时候爱和主人捉谜藏,有时候甚至还下到别人家里。
大家管这种到处乱下蛋的鸡叫“丢蛋鸡”。遇到这种情况,主人可就有得忙活了,弯着腰满院子找鸡丢的蛋。有的在柴垛边,有的在厕所旁,有的在墙根下。如果实在找不到,还不得不鼓起勇气去敲邻居家的门。
为了避免类似情况再次发生,主人赶紧在屋山的背旮旯里,或者柴房的窗户下面,用麦秸再多铺几个软软的鸡窝。并引导它们过去适应新环境。母鸡眼不瞎,看到主人的一片苦心,也会痛改前非,主动卧上去嬔蛋。
到了晚上,大部分母鸡都会一个接一个钻进下层去睡觉。也有个别不守纪律的,一直在院子里溜达来溜达去,就是没有要进窝的意思。
这时候,就要全家总动员了,几个人兵分几路,弯着腰,屏住气,张开双臂,慢慢将它往墙旮旯里挤。
母鸡一看三老四少一帮人 ,紧盯着自己,蹑手蹑脚慢慢逼近,感觉不是什么好兆头,就开始慌乱地咕咕直叫。动作迟钝的被当场捉住,灵巧点的杀出了重围,留下几个扑空了碰到一起的脑袋。
一旦“围剿”失败,懊恼的家人就开始“凶相毕露”,撒开腿撵,有时候甚至满村子跑着追,搞得鸡飞狗跳的,乱做一团。直到最后气喘吁吁地把鸡尅住,塞进鸡窝里。
到了夏天,晚上就不用让鸡进窝睡觉了,里面太热,反正家家都有人拉片凉席睡在院子里,正好看着鸡。
这些鸡趁天擦黑前就开始想方设法往树上爬,它们踩着搠在墙上的木棍,爬上墙头。再从墙头展翅飞上小树,然后从主干跳到不同的树枝上,姿势拿舒服了,就老实不动了。
院子有人的时候,黄鼠狼一般是不敢来的。但也有穷凶极恶顶风作案的,趁半夜大家都睡熟了,窜到树上去叼鸡。
黄鼠狼是鸡的天敌,鸡看到黄鼠狼,腿软骨酥。等到听到鸡的惨叫声,再去追打黄鼠狼,为时已晚。要不就是鸡被黄鼠狼叼跑了,没了踪影,要不就是追到一只死鸡,鲜血淋漓。家人心疼地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对黄鼠狼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现在想想,在那些物资短缺,缺衣少食的艰苦日子里,很多家庭都是靠养鸡零攒钱、接济度日呢,好端端的母鸡就这么让黄鼠狼白白糟蹋了,真是让他们伤心不已!
如今,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家都过上了衣食无忧,美满富足的小康生活。幸福之余,是否还记得当年为贫困生活增添了一丝奢华和希望的那窝鸡呢?
“一个庙,两头翘,光会屙,不会尿”,儿时的歌谜又回响在耳边,伴随着孩子童稚的歌声,院里那群鸡仿佛正朝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