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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庆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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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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尅爬杈

小时候,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尅爬杈,也有人叫捉爬杈,还有叫摸爬杈的,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

 大白天的时候,爬杈是不会出来的,都是合黑儿以后,借着夜色的掩护,才破土出洞,开始艰难的生命苦旅。

 孩子们根本等不到天黑,下午上课的时候脑子就开小差了。放学一到家,书包一扔,二话不说,抓起铲子,提溜着罐头瓶子就往外跑。因为爬杈主要是以吸食树根的汁水为生,所以尅爬杈都是跑到树多的地方,比如村头,路边,坑沿,单场打圈。

 当时天才大半下午,爬杈还在洞里。大人不好意思这么早就出去尅爬杈,怕人家说看东西忒亟,啥都跟小孩争。另外大人个高,地上的爬杈眼小,腰都努弯了,还瞅不着,赚让人笑话。

 所以尅爬杈的主要是孩子,这些小家伙,大小不争啥,谁也不服谁。大的想倚老卖老,动不动就把小的熊一顿:“你只管跑腿打杂都中了,别瞎逞能。”小的根本不买帐,说顶嘴就顶嘴:“你叨叨啥,不就是尅个爬杈嘛,又不是没长眼,谁不会?”

钢蛋就不服她姐管,本来是给他姐打下手提瓶子的,一扭脸就不见了。不一会就听见他在前面咋咋呼呼,似乎是找到了爬杈眼,他没法离开,在那占着地等她姐救援呢。她姐过去一看,被钢蛋看成宝贝一样的窟窿眼又小又圆,这哪是爬杈眼,果然一铲子下去,发现窟窿眼上下一般粗,两头挺,里面啥也没有。

 没过两分钟,他又在附近乱喊,她姐又跑过去看,窟窿眼旁边一堆土,弄嘞他姐哭笑不得:“教给你咋咋认爬杈眼,你不学,自己能嘞不轻,见个窟窿就瞎叫唤,这分明是个屎壳郎窝。”

 当时没经验的弟弟妹妹们经常误报军情,发现的窟窿也十有八九都不是爬杈眼。土鳖,屎壳郎,地出溜子都会挖地洞,他们根本分不清。

 其实真正的爬杈眼,洞口又小又薄,形状也不规则。洞口小才有隐蔽性,更安全;洞口薄说明爬杈已经把洞挖好了,随时可以破土出洞;爬杈只是用前爪随意捅破点地皮,能探探风,感知一下外面的光线和周围环境就够了,所以洞口形状不规则,猛一看很容易漏过去。看来爬杈挖眼的时候还是很动了一番脑子的。

 一旦找到爬杈眼,接下来就是要引爬杈出洞了,先是用铲子小心翼翼地敛去洞口薄薄的一层土,露出圆圆的爬杈洞,这时基本就能看到里面伺机而动的爬杈了,然后拿小树枝慢慢探下去,轻轻触碰爬杈。

 洞里的爬杈毕竟还没见过世面,傻拉吧唧的,感觉很纳闷:“咦,不是说好的要历经艰辛,才能爬上枝头吗?怎么凭空来了一根树枝呢,难道自己的人生要开挂了?”喜出望外之余,来不及细想,伸手抱住树枝就被提溜了出来。

 结果是一抱误终身,出来就被孩子的小手捏起,塞进了罐头瓶子里,还盖上了盖子。爬杈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熙熙攘攘全是被骗进来的同类。这个时候,再去思考我是谁,我在哪里这些问题,已经有点晚了,呼天不应,喊地不灵了。

 当然也有比较机警的,在洞里攀住树枝的时候,总感觉哪哪不对劲,抓着烫手,赶紧松开。孩子感觉树枝变轻了,知道爬杈要开溜,赶紧再拿小棍捣捣,这么一来,爬杈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知道危险临近,迅速后腿变前腿,往下褪,能退多快退多快,能撤多远撤多远。

 孩子一看爬杈要土遁,到手的鸭子要飞,只好来硬的,手里铲子照着爬杈眼下面深挖下去,断其后路。爬杈老窝被端,只得束手就擒。

 村里有几个小闺女,从爬杈洞里捉爬杈从来不用树枝,她们只要把小手指头伸到洞里,爬杈就乖乖地拽着指头出来了。

 二毛见她们往爬杈眼里一伸指头就能拎出来一个,看得眼红,觉得自己也行,谁知他的小指头肚比人家的拇指还粗,一指头下去,恨不能把爬杈眼捅塌方,三捅两不捅,爬杈眼实迷了。没办法,只好舞动铲子,上下翻飞,一顿操作猛如虎……

 旁边拾粪的刘老头看他罐头瓶子里的爬杈都跟五马分尸了一样,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少鼻子没毛,有的还被拦腰斩断了,就笑话他:“小,你撅着腚挖半天,连一个囫囵的都没有,你下手忒狠了,爬杈跟你有仇啊,咬你的蛋了?”

 很快,夜幕降临了,龟缩在洞里的爬杈终于发起了总攻,纷纷破土而出。它们在黑暗的掩护下,分秒必争,尽最快速度爬上树身,爬到枝头,在树干高处或者摇曳的枝头隐藏好,静静地等待着褪去爬杈皮,完成蜕变,获得新生。

 它们深知,外面的世界凶险无比,尤其是在自己爬出洞外到脱皮变成蝉的这段时间里,随时都可能遭到人类和其他动物的侵袭,险象环生。但是为了摆脱黑暗,找到光明,实现自己成为大自然歌者的梦想,它们也是豁出去了。

 这时地上的爬杈洞很多也都变成了大窟窿眼,说明爬杈已经爬出去了,抓紧四边找找,没准在附近就能找到。走路也要小心瞅了,路上、树上、栅栏门上、墙上、铁锹把上、地排车架上、到处都可能有爬杈。

 当然最多的还是在树身上,有的是刚开始爬,有的已经爬了一人多高,伸手都够不着了,需要拿棍戳。有手电筒的拿手电筒照着,没手电筒的借着月光摸黑尅,只是有时候会摸错,感觉不对的时候,对着月光趴近一瞅,竟然是蜗牛。这段时间爬杈乱往外冒,很多大人喝罢茶也忍不住出去转转,一会就尅一捧。

 夜色渐深,孩子们满载而归,能尅到的爬杈都尅到了,没被发现的,也都爬到了树顶。爬杈一旦爬到树顶,基本就进保险箱了,树枝和树叶密集,爬杈随便往哪个树叶后面一趴,再想找它比大海捞针都难。

 尅爬杈可容易上瘾,有几个孩子眼尖、跑嘞又快,一黑能尅好几十个,半路拿不完,都往家送好几回,快成尅爬杈专业户了。

 尤其是秀婵嬷嬷,妥妥的尅爬杈高手,每次都是她尅的最多,大家尅爬杈都躲着她,一看她在前面,掉头就改路,清知道她走过的地方,连根爬杈毛也剩不下,自己再过去也是白搭,瞎耽误功夫。

 她一季下来能尅上千只,大家都说怪不得她叫秀蝉,看来她是爬杈的老祖宗,爬杈一见她就骨酥,直到后来她嫁出去了,村里的爬杈才算喘了口气。

孩子尅爬杈这么着迷,也和当时的生活条件差有关,除了逢年过节,平时大家都见不着点腥腥的。尅来的爬杈,加点盐腌腌,放锅里炒炒,软嫩鲜香,别提多好吃了,孩子们都是拿着炉爬杈到处谝,让人眼气嘞没法。吃的时候还一点一点往下撕,反复咀嚼着不想往下咽,实在是舍不得一口吞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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