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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庆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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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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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

小时候,村里人家家户户都有个小院,有的是祖上留下来的,有的是土改时分的,还有的是后来大队批的宅基地上新建的,虽说没有刻意去规划,但也都沿着地势,高低相间,错落有致,住的挨边的或者离的不远的就成了邻居。

住的最近的是挨墙邻居,也就是左邻右舍和前后邻居。挨墙邻居一般都是两家人伙着一堵泥巴墙,墙不高,半人多的样子,太高了下雨容易秃噜。两家之间想商量个啥事,脸朝墙,伸脖子一喊,那边马上就有人答应,想借个木杈、耙子什么的,也不用出自家门再进邻居家门,拐来拐去的麻烦 ,隔墙就能攒过去,省事的很。

当然院墙低了,也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私密性差,两口子吵架随时都会被邻居看笑话。而且这样的墙,仅能挡挡猪羊,挡不住鸡,别看鸡笨,瞅准地势,攒攒劲,一扑棱翅膀,就飞到隔壁去了。有的母鸡还吃着自家的饭,把鸡蛋嬎到人家家窝里,对这种吃里扒外的丢蛋鸡,主人很生气,抓住就打,但是母鸡没脑子,挨打不记数,照样乱下蛋。

还有一种是对门邻居,也就是说两家虽说不挨墙,但是住对门,中间仅仅隔条胡同或者村路。当然很少有正对门的,一般都是错对门,其实院子本来就不大,错也错不到哪去,所以一出门还是经常会走个脸对脸,每天想不见面都难,两家里谁家有个啥事,另一家马上就能知道,背都背不住。

有的人家嫌这样忒不方便,特别是两家闹矛盾的时候,谁看谁都别扭,就不想忍了,开始想法改门,从院墙的其他方向扒个三尺宽的豁口,收拾一下当新门,扒下来的土加点碎麦秸掺进去,倒桶水,抓钩搂搂,铁锨翻翻,踩吧踩吧和成泥,把老门再垛起来堵住,就算是改换门庭了,据说还可以转转运气。

那时候俺家也倒霉过几年,弄啥都不顺,大灾小难的没断过,大人愁的一筹莫展。后来不知道听谁说的,点背是因为外门的方向不对,于是就有病乱投医,开始换门,后来还换上瘾了,院子的大门从左边换到右边,又从右边换到前面,接着从前面又换到左边,三个方向的墙上来回登倒,以至于八月十五和过年的时候,走亲戚的来了,转着圈都找不着俺家的大门朝哪。

除了这两种最亲的邻居以外,还有一种近门邻居,或者叫打圈邻居,顾名思义,也就是说两家不挨墙,也不对门,但是离的不远,有啥事一抬脚就能到,比如都住在村子东头或者西头,或者都住在上岗或者岗子下沿。

近门邻居因为住的扎堆,平时自然常来常往。下地干活,赶集赶会都是结着伴一起来去,吃饭也经常端着碗互相串门,闲着的时候又好聚在一起胡侃,所以,关系就比村里其他的人感觉亲近得多。

邻居有同姓的,也有异姓的,同姓做邻居的,大都是几代以前是同一个奶奶同一个爷,后来发的杈。比如叔家大爷家,堂叔堂大爷家,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村里的大门大户。

随着村里人口的增多,村中间的地越来越挤巴,再有人结婚分家要地,就只能往外拱拱,住到远的地方,所以后来即使是爷几个也住不到一坨了。

异姓邻居一般都是村里分宅基地的时候抓阄分到一起了,队长拿出个破烟盒子,把里面仅有的一根扁烟夹到耳朵上,空盒子拆开摊平了,歪歪扭扭的写上所有要抓阄分的地方,然后撕开,揉吧揉吧,团成团,往地上一丢,说:“捡吧,摊上哪儿算哪儿。”

正因为邻居住的近,平时来往多,所以见面总得有个称呼,互相叫点啥,不然嫌少。 俺村是个杂面姓子庄,张王李赵刘,姓啥的都有,叫起来确实怪复杂,有时候离大远的时候就得开始想,免得到时候碰面了干张嘴不知道咋叫。

同姓的爷们,这个好说,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辈份称呼就行了。如果是异姓的邻居,就得说道说道了,都是老家旧户的,不能瞎胡叫,容易乱辈。一般都是根据老辈人的渊源和各自年龄的大小,忖摸着对应上个称呼,大人怎么叫,下面的孩子接着往下延。

有的孩子天生嘴甜,跟蘸了蜜似的,不管同姓还是异姓邻居,都能小嘴巴巴地喊得你心花怒放。当然也有捣蛋孩子不知道屙尿,认为“邻居辈,瞎胡论”,见面就骂大会,没老没少,李老头,王老婆地乱叫。有的还瞎给人家起外号,比如“李大头”,“五大嘴”,“二磨道”,“四娘们”,虽说听得人不高兴,但是农村人厚道,最多也是假生气,不会真恼。

等这些“祸害眼子“长大结婚后,就懂事了,加上媳妇管着,就不再乱喊了,特别是有了孩子应爹以后,也怕再没个正形,不受打听,影响自家孩子订媒。

俗话说:“远亲不跟近邻”,这话一点也不假。远亲虽说是亲戚,也就名义上好听点,两家不一个村,有的离的还特别远,八辈子还见不着一回面呢,帮不上光,也借不上力,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平时遇上个啥事,还得说是邻居最方便,比如缺钱少粮了,从邻居这里借借磨磨应应急,都好说好商量,反正在眼皮子底下,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用怕帐黄了,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所以大多数邻居关系都亲的不得了,平时串门跟经线子一样,一天好几趟,不管谁家有事,都会主动搭把手。相互帮忙看个家,喂个猪,接个小孩,或者下地拉个耧,插个秧,都是常事。尤其是收麦的时候,活紧,几家人就搭伙干,妇女负责割,男人负责拉,老人负责看家守院,小孩负责跑腿送饭。

另外碰上家里盖房子的时候,这可是庄户人家的大事,村里的老少爷们,只要在家的、有空的,都会来搭把手。尤其是邻居家,出力最大,全家人都过来帮忙,跑前跑后的,跟自己家盖房子一样。房子拆了,暂时没地住,就先在邻居家打个通铺迁就着;人多锅小,应付不过来了,就先在邻居家开锅做饭凑合着;上房缺料了,就先拿邻居家院子里出的树顶上......

大人之间走的近,孩子自然也跟着亲热,到哪玩都是一块,连全村孩子一起玩过家家配对得时候,都是挑邻居家的孩子当“小两口”。

当然,邻居住的近了,有时候也难免磕磕碰碰,筷子和碗还打架呢,所以老家人都说“好嘞很,歹嘞准”,说不定哪天两家就不克服了,开始拌嘴,一蹦腰高,跺着脚吵,你骂我是白眼狼,我骂你是没良心种,反正咋咋都是人家不对。

还有更厉害的,两家为了争个地边,或者羊乱啃麦苗了,吵的不可开交,急了还捋袖子上手了,有人甚至开始抓铁锨掂抓钩。这时候,村里其他人就赶紧过来劝架,长辈和队长也赶过来出头断断,上来就是一脸不屑,各打二十大板:“咦,还有比恁两家离的近的嘛,老邻老居嘞,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吵的脸红脖子粗,搁住喽不?咋咋,还要动家伙?也不嫌丢人,赶紧各回各家吧,哈。”

虽说当时被大家劝回家了,因为正在气头上,也只是到嘴不到心,肚里的疙瘩还是没解开。两家好几天都不搭腔,孩子也都躲着走。即然闹翻了,那个伙着用的墙就显着低了,两家人都抱着秫秸个子往墙上搠,你抱我也抱,直到堵得两头看不见人。

等再过几天,气消了,大人就开始返过劲来,后悔当初自己太冲动了,想和好,但是一下子又张不开嘴,抹不开脸,就拐着弯指使孩子,趁哪天槐花开了,做点稀罕饼子,把孩子叫过来,往碗里盛几个,吩咐孩子:“给您二大娘家端过去尝尝鲜”。

这份和解的情谊对方自然心领神会,其实也早有那个意思,现在看人家都主动了,不和解反倒显着自己小气,隔天也想个借口,菜地里摘几个新鲜的茄子让孩子回个礼。

前几天还咬牙切齿,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的两家人,转眼就又不分彼此,人欢马叫起来。尤其是孩子,又开始在胡同里你追我赶,撕跟到一坨了。墙上的秫秸个子也被大人以烧锅缺柴火为由扒开搬走了。

吵吵闹闹,是当时村里邻居间常有的事,不吵不闹不热闹,在相互吵闹中,那份邻里情,烟火气,越来越浓,深入到大家的骨髓和血液里,现在都市高楼大厦里的年轻人,没有亲身经历过那种场景,是很难理解和体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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