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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庆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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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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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娘的姊妹们

俺娘姊妹七个,我有仨舅仨姨。

俺姥爷命硬,一生娶过三个老婆,没一个能和他过到头的。第一个老婆,也就是俺大姥娘,生了大舅、二舅后,不久就去世了。姥爷又娶了第二个老婆,也就是俺娘的娘,我的亲姥娘,生了俺娘没几年,也走了。最后,姥爷娶了三姥娘,三姥娘插花着添了二姨、三姨、三舅和小姨,不久也撒手人寰了。

三个姥娘和大舅走的早,我没见过,只是听说。

在我见过的俺娘的姊妹中,二舅最年长。二舅的脸和其他姊妹不同,他自己长一个脸,皮肤白皙,下巴微微前倾,按老家话说有点托盘嘴。一双大眼双眼皮,大脑门,前额锃亮,两边稀疏的几绺头发,轻描淡写的随意挥洒,算是给脑门左右封了个边。

二舅是姊妹中最有学问的。他先是在中学教书,后来被错划成右派,再后来平反,不久就离休了。他和二妗子两个人,几十年风风雨雨,相濡以沫,是村里有名的模范夫妻。

接下来是俺娘,她也自己长一个脸,皮肤不黑不白,圆脸单眼皮。虽说眉眼之间和二舅有几分相似,那也只是遗传了俺姥爷的部分基因,不细看真看不出他俩是姊妹。

俺娘个低,打小就开始裹脚,裹到十三四岁,解放了,不裹了,但是脚也回不去了,半残。姥爷受封建思想影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从来没让俺娘读过书,所以她一生不识字。

剩下的仨姨和三舅是一母同胞,长的都仿俺三姥娘,四个人伙着长一个脸,一看就是一根藤上结的瓜。

仨姨都是漫长脸,双眼皮,个顶个的好看。二姨中等个,小时候也赶上了裹小脚,但是放的早,她常说她的小脚成色比俺娘的差远了。三姨、小姨出生时已经不兴裹脚了,都是天足,大脚片子,大高个 。

三舅的漫长脸,因为常年在田间劳作,晒成了红脸膛,红中泛黑。他平时走路办事都很麻利,痛快人一个,就是烟瘾忒大,平时手里捻的,俩耳朵上夹着,都是烟,一嘴的牙齿被熏得焦黄。

我记事的时候,姥爷还在世,八十出头。俺娘和仨姨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去看俺姥爷。也许对她们来说,只要父亲还在,娘家就是自己另外一个家!

后来,姥爷走了。父母都不在了,姊妹之间就真的成了亲戚。每年麦罢和过年,俺娘和仨姨都会回娘家去看俺二舅,三舅。毕竟,对她们来说,娘家永远都是自己的老根。

除了回娘家以外,俺娘和仨姨之间的走动也更加频繁了,最起码每年的麦罢和过年这两趟亲戚,都是雷打不动,必不可少的。

那时候的农村老家,还重男轻女,认为女孩子出嫁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俺娘和仨姨,加一起就是四盆泼出去的水。

为了减少俺娘的麻烦,仨姨都是事先约好在同一天一起来看她,到了那一天,四盆泼出去的水就聚齐了。

她们姐妹一碰头,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不到日头偏西,仨姨谁都不舍得走。即使非走不可了,也总是恋恋不舍,笑着你安慰我,我安慰你。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偷偷偏过头去从布袋里掏出手巾抹泪。

母亲话稀,不会劝人,个又低,小脚,拉谁都拉不住,都是扯着拽着把仨姨送到大门口。仨姨都从路上拐弯了,看不见了,她还呆在原地,向远处瞅。甚至回家好一阵了,还怔怔的若有所失。

每次我姨来看我娘的时候,总是再三再四的请我娘去她们家。我娘知道只要她一去,我姨肯定不让走,不住下都不行。我娘怕麻烦我姨,一般都让孩子替她去。

每次去俺姨家,俺姨都拉着我们的手不撒丢,“妮呀小呀”的叫。而且像会变戏法一样,不停地摸出一把一把的花生、洋糖,把我们的的裤兜、帽壳篓塞得满满的。有时候我们的衣服实在装不下了,还得用小手捧着,拿嘴从手里拱着吃。

后来俺姨年龄大了,跑不动了,就派俺姨兄弟提着大兜小兜的礼物来看俺娘。临走的时候,他们总是趁我们不备,直接把兜子底朝上磕干就跑,一边跑一边说:“俺娘来前特意嘱咐过,如果敢再带回去,就别进家门了。”

我小时候不懂事,有时候就拿俺姨和俺舅比,觉得姨比舅亲。二舅和善慈祥,但是嘴轴,不善言谈,见了我的面,光知道摸着我的头,“嘿嘿”笑。三舅整天忙,连摸我头的空也没有,见了我顶多冒一句:“这孩子半年不见,又长高了,都窜一头了”。然后,就和大人们互相让烟,寒暄去了。

我小嘴一句一个“舅”地喊半天,肯定是有想头,结果一点好处没得到,就开始撅嘴生闷气。有一次,我实在憋不住了,就问俺娘:“俺这俩舅是不是干的啊,一点也不亲我,不像俺姨,一见面啥好吃的都给我。”

我娘赶紧四下瞅瞅,见没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教训我:“别瞎胡说,让人听见笑话,恁舅恁姨都是亲的,一般远,恁姨疼你,恁舅也疼你,只是恁舅是男的,不会表达。”

直到后来我的兄弟姐妹都长大成人了,我才渐渐理解了母亲的话!姊妹之间,不论兄弟还是姐妹,都是父母身上掉下的肉,一样的手足情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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