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萝卜

10月23日，微信群收到张凤林先生的问候：早安！“天上繁霜降，人间秋色深。千林飞落叶，万户动书砧。”今日霜降！

二十四节气中，我最喜欢霜降，霜降是我的生日。听母亲说，五十四年前的霜降，花了三天的时间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关于霜降说：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霜降”表示天气逐渐变冷，露水凝结成霜。我国古代将霜降分为三候：一候豺乃祭兽；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蜇虫咸俯。豺狼开始捕获猎物，祭兽，以兽而祭天报本也，方铺而祭秋金之义；大地上的树叶枯黄掉落；蜇虫也全在洞中不动不食，垂下头来进入冬眠状态中。

农谚云“处暑高粱，白露谷，霜降到了拔萝卜”，俗话说“秋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小城人爱吃萝卜。

紫萝卜，青萝卜都不大，圆柱形，看上去像用手帕做成的老鼠。紫萝卜皮色乌紫，吃了，嘴唇乌溜溜的，肉却嫩而白。青萝卜皮色绿色，有的绿白相杂。咬一口，嘎嘣脆，甜丝丝。入秋后，电影院、舞厅门口小摊贩有码的整整齐齐卖的，有背着篮子叫卖的：“紫萝--卜!青萝--卜!”

吃萝卜喝茶，在浴室见过。我的朋友父亲，每天下午到三星池浴室，老字号，包浴，有固定的位置，洗过，叫跑堂的到门口买来紫萝卜、青萝卜，或者油端子，把萝卜切成丝，放入盐、葱、姜末搅拌均匀，与调制好的稀面糊，装在磨具里，放在油锅炸制而成，金黄透亮，外脆内润。几位浴友，喝茶，吃萝卜，聊天。谚云:“吃了萝卜喝热茶，气得大夫满街爬”，吃萝卜喝茶，健康吃法！

小萝卜，又叫“杨华萝卜”，因为是杨花飞舞时上市卖的。荸荠大小，圆形的、椭圆形的居多。菜场一年四季似乎都在卖，商贩不时向菜筐或棚里的小萝卜撒一些水，萝卜总是鲜红的。

呛小萝卜是最常便的吃法。取小萝卜些许，洗净，拍碎（小萝卜极脆，轻轻一拍，四分五裂）加糖、醋、香油、麻油略拌，撒一点青蒜，简单爽口。一道糖醋杨花萝卜，酷暑中极开胃。糖醋杨花萝卜与松花蛋、盐水鹅、花生拌香菜，作为酒席冷碟。可作“端午十二红”。柳叶发芽时“呛胭脂红”，富有诗意。

杨花萝卜麻鸭汤。“一年补通通，不如补霜降”。鸭可谓餐桌上的上乘肴馔，也是人们进补的优良食品。高邮麻鸭全国三大名鸭之一，农家饲养历史逾百年。高邮鸭母鸭全身羽毛褐色，有黑色细小斑点，如麻雀羽；主翼羽蓝黑色，喙豆黑色，虹彩深褐色；胫、蹼灰褐色，爪黑色。公鸭体型较大，背阔斑嘴鸭肩宽，胸深躯长呈长方形。头颈上半段羽毛为深孔雀绿色，背、腰、胸为褐色芦花毛，臀部黑色，腹部白色。喙青绿色，趾蹼均为桔红色，爪黑色。动物雄性比雌性往往长得好看，这一点正好与人类相反。高邮湖内河汊沟渠纵横交错，水草丰茂，鱼虾螺大集合，大片的芦苇荡和菰蒲丛是鸭子觅食嬉戏的好地方。麻鸭食量大，个体肥壮，尤其当年新鸭养到秋季，肉质壮嫩肥美，营养丰富。

将鸭块和葱结、姜片、桂皮放入砂锅中，入水至鸭子的三指以上水位， 滴入一些黄酒去腥。大火煮滚， 中火十分钟后转小火， 约三十分钟， 用筷子能戳动鸭肉时加入杨花萝卜 ，大火煮滚， 转小火十分钟，給盐， 撒葱花即可食！

母亲的菜园里，青菜萝卜是重头戏，她常说，青菜萝卜保平安。霜降后，一棵棵又红又大、又白又胖的萝卜从泥土中冒出来，一半埋在土中，一半长在土山，红白两条线，绿油油的萝卜叶，煞是可爱。“拔萝卜拔萝卜，嗨吆嗨吆拔萝卜，嗨吆嗨吆拔不动，老太婆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我们唱起小白兔拔萝卜。

最爱吃母亲做的萝卜烧肉和萝卜鲫鱼（排骨）汤。

萝卜烧肉。萝卜多用红萝卜，与前夹肉或臀尖肉同烧。萝卜可不去皮，切成滚刀块，放入水中汆一下，捞出，过冷水。以去除苦味。肉洗净切块焯水后洗净浮沫。锅内热油，六成热放入肉、生姜煸炒，到肥肉部分微微吐油时，放入料酒、酱油，不急着放水，等肉吸附了酱汁完全上色后，再倒入开水，没过肉面。大伙烧开后，放入葱结，改小火炖一个半小时。再加入萝卜，放冰糖、鸡精、盐、五香八角调味品，再炖三十分钟即可。母亲告诉我，咸鱼淡肉，开始盐少放一点，以后可适当添加。

南方人尤重煲汤，白萝卜炖汤，常与鲫鱼或排骨同炖。“爱吃萝卜多放屁”，白萝卜最能消食通气。里下河地区淡水鱼丰富，鲫鱼（草鱼）尤多，富含优质鱼蛋白。排骨富含钙质，可为幼儿和老人提供钙质。萝卜鲫鱼汤是一道家常菜，雪白如乳，口味鲜美，补肾养血，滋阴润燥。哺乳期女性可多食用，奶水多。改革开放后，生活条件好起来，隔三差五母亲会给我们加强营养。天天吃是不好的，隔几天吃一次，想来也好。

腌制萝卜干。几乎家家都要腌制萝卜干。腌萝卜干的是红皮萝卜。一澡盆萝卜，母亲一刀刀切成条状，我们也帮着切，觉得那块甜，尝一瓣，一天下来，肚里装了不少。萝卜腌制后须放在芦席上摊晒，或用勾被线穿起来，挂在墙上晒，远远看去，像鞭炮花。中间须入乳，再晒。水气干后，装坛，压紧封实。母亲用一个大瓶，把切细的萝卜干装起来，放些醋，加点香油、麻油，撒上葱花和姜米，让我带到学校吃。“吃三年萝卜干饭”，谓学手艺做事情要用功，方能人上人。

霜降过后，秋天将关上最后一扇窗户，冬天将会以另一种风景走进每家每户的庭院。“青菜萝卜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面对冬季我心存阳光。

2022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