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道

孙平山先天性左腿弯曲，提桶水端碗菜都要撒一半。他父母伤心地说，这龟儿子，要是我们不在了，他该怎么活啊！在孙平山十五六岁时，他父母果真管不着他了，双双抱病而亡。他哥要他学算命，他说眼睛贼亮装不来瞎子；民政局请他进福利院，他说双手是健康的，还没到让别人养活的地步。反正一个不服输。他哥气不过，说了一句难道还要我养你一辈子之后索性搬了出去，留给他一幢破瓦屋，不管了。

没了哥，孙平山的生活还真为难了一阵子。一个人走进走出形只影单冷冷清清。早晨吃一餐，晚上一餐就不知道在哪里了。他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穷生陋习，饥起盗心，他不解把自个儿给毁了，得赶紧找个混肚皮的活儿。他到废品站出五块钱选了辆破自行车，练了两天就骑着车满街找事儿去了。孙平山一条腿短一条腿长，人骑自行车上模样十分古怪难看，引来满街笑声。陌生人在背后笑，熟悉人则当面笑：跛子，你的自行车骑得还可以啊？孙平山一笑：比走强点儿呗！

孙平山因骑自行车变成小街独特的风景，也成了小街一介草根名人。

孙平山转了一段时间，发现有一项活很适合他：擦鞋。一个凳子，一个踏脚箱，两把刷子，几盒鞋油，几块旧抹布。花了不到十元钱，他丁丁梆梆敲打一番，配上烂自行车就开始摆摊营业了。

他往十字街一坐，就是一块惹眼的招牌。来来往往的人就开始光顾他的擦鞋摊，不管熟悉的陌生的，很多。大概是人们认为他一个残疾人，没有流落街头已经很不容易了。一双鞋两块钱，不多，省自己功夫，救助一个人，很值。所以，别人擦鞋吆五喝六很幸苦，他擦鞋一个接一个不能休息。孙平山的生活无忧了。

一个有能力的人不会仅满足于温饱。孙平山也一样，有了基础他就想着过更好的日子。他时刻盯着能多挣钱的机会。有一次，一户人家老人过生日，带信请他过去擦鞋。他去了，给客人擦得很满意。客人给了钱，老板又另外要给钱。孙平山不肯接，老板说，我令天有喜气，你也跟着沾点，我心里高兴。孙平山说：那好，那我就把所有客人的皮鞋全包了。老板掏钱，大家跟着沾光。客人高兴，老板乐意，孙平山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孙平山从这件事上看出了点名堂，以后就盯着办喜事的人家。有时候熟人家也上个人情号。老板自然过意不去，定会加上双倍的钱请他擦鞋。后来，孙平山的人缘混开了，个个都像是熟人了。

直到有一天，孙平山将烂瓦屋掀了，起了两层小楼房。人们惊讶了：这跛子看像不起眼，还有这大的能耐？转而一想，小生意赚大钱，自古就有这理儿！

再后来，孙平山娶了个标标致致的老婆。孙平山说：终于可以伸长着睡了。有些人酸溜溜地问：你伸得长吗？

孙平山给老婆在街上租了间门面，开起鲜花店。照道理说，街上鲜花店不少，生意应该不好做。可孙平山老婆的店，生意却十分红火。来买花的许多是男人。也许是以为孙平山跟他老婆不般配，说不定以后会有机会呢。

孙平山嗬嗬发笑。他想起父母说他龟儿子的话。他此时也想对父母说，儿子是龟，但（蛇有蛇路）龟有龟道，龟儿子不会比别人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