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九叔屋门口一条河,旁边一条河。过屋门口的河,可到村里的伙计家;过旁边一条河,可到村子外的朋友家。平时来往用一只小船摆渡。
冬天里,河床干了,九叔把船往门口一横,就在船梁上跳来跳去。想去朋友家了,就用干泥巴筑个档,覆上稻草,提着脚也可以在上面踮来踮去。我所说的陷阱就在这条档上,是九婶挖的,用稻草伪装着,让九叔吃了哑巴亏,自己打自己的耳光还得乖乖认错。
那年,九婶发现肉缸的腊肉少了两块,米瓮的米浅了一截,装芝麻的坛子空了一个。九婶冲九叔问,“是不是你送了人?”
九叔一口否定,“没有!”
于是,九婶开始骂街,开始在屋门口骂街。九叔说,“你在这里骂,哪个听得见?只有我听得见。”
是啊,九婶心里有气,只要是人听见了都解气!九婶骂到村里去了。
村里经常有人骂街。人们听习惯了,凡碰上骂街,都会张起耳朵听。待听明白了,与自己无关了,才出来表示一下对九婶的同情或对盗贼的愤恨。
九婶骂着在村里走了个来回,有人提醒九婶:骂完了,也应该到旁边那条河的方向去骂一遍。
九婶抓住那个人问,“你知道一点信吗?”
那人极力辩解,“不晓得,不晓得。”
九婶想:另一个方向?是村外,只有九叔的几位朋友,莫非是家贼?九婶留意了。
有一天夜晚,九叔又出门。九婶悄悄吊在后面,小心翼翼地从土档上过去,紧盯九叔的背影。
看着九叔闪进了一个寡妇家。原来九叔说的朋友是这个寡妇啊,九婶那个气不打一处来。九婶捡了砖头就要拍寡妇的门,一想:不行啊,九婶一个人堵了前门有后门,让这个老不死的溜了,自己还落得一脸屎。
九婶围绕寡妇家屋前屋后转了一圈,终于想出计谋,丢下砖头匆匆回家。
九婶拿了铁锹搂了稻草,摸着黑在土档上挖了个陷阱,不深,齐人的膝盖,将稻草在上面薄薄地盖了一层。
做完这一切,九婶回家,斜靠在床上等九叔回来。
果不其然,九叔一脚踏进了这个陷阱里,弄得满身都是黑泥巴。
九叔进门,九婶佯装不知地问道:“怎么回事?在哪儿赶了强盗吧?”
九叔嗫嗫嚅嚅,答不上来。看着旁边铲子上的泥,他明白了一切。脸上那个羞愧劲比自己打自己的耳光还厉害。
九叔自那次踏进九婶挖的陷阱里以后,再没敢跨那个档了。
然后,九叔和九婶就一直平平安安过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