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

                一

又是一个夜晚，江艳茗全无睡意。望向枕边的男人，他却睡得毫无担心。每个和沈星待在一起的晚上都让自己乱了思绪。江艳茗知道这是自己愿意的，也是注定会再伤一次，却没有逃掉的想法……

   告别母亲,从小城回到武汉，悄悄地隐藏起满身的无奈和疲惫。长途汽车上开始的人不多。江艳茗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行李放在身边的座位上。

   车要开了，挤得满满的车上还在上人。没办法，江艳茗只好起身把行李放入行李架。行李太重，江艳茗一下子没举起来。这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粗壮的手帮了一把。江艳茗抬头朝那个人友好地笑了笑，

  毕竟是同座，是个男人，给人感觉蛮稳重。背着公务包，拿着一份报纸，打电话的口音是武汉人口音，正是江艳茗要去的城市，不禁让江艳茗多看了几眼。

  车上有人来卖杂志，江艳茗问有没有今天的报纸。这时，邻座递过来几张当天的报纸，说是今天的，让江艳茗愣了一下。江艳茗接过报纸无心地翻来翻去，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再继续乱想。

   江艳茗是那种特别怕冷的人。一到冬天，哪怕温度再高，她也要戴手套，仿佛可以保护自己一样。

这个冬天有一个可以帮自己拿手套的男朋友肖盛雄。说是男朋友，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关系的普通朋友。不是江艳茗不用心，是在用心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肖盛雄对自己很好，知道江艳茗有戴手套的习惯，总是在出门的时候，早已把手套放进了她的口袋。又在吃饭的时候提醒江艳茗把手套放好，不要弄丢失。不知不觉让江艳茗形成了一种脱掉手套就顺手递给他的习惯。肖盛雄的好，让江艳茗有了想嫁给他的冲动。却也是这份好，让肖盛雄对江艳茗的前男友一直耿耿于怀。认为江艳茗不应和他再有联系，总是不知不觉说一些刺伤她的话，一次又一次无言相对，让江艳茗明白，结束的那一天终究是要到来的。

                    二

   翻了个身，让沈星的手环抱着自己。也许当初不是自己太累太大胆，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稍微拒绝一下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

  汽车开动了，摇摇晃晃的让江艳茗有了点睡意。闭上眼睛，头慢慢地歪到了邻座的肩上。不知是他不在乎，还是修养太好了，他一动不动。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一半的路程，司机的一个急刹车让江艳茗醒过来。她抬起头看了看邻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底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他的肩膀，换个姿势继续睡。是谁碰了一下自己，是他。没说话，只是示意她可以继续靠在他的肩上，他不介意。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江艳茗装作不知道。隔着手套传来他手心里的温度，发现自己并不讨厌他。也许压抑得太久了，也应该让自己随着感觉走吧。放纵并不是坏事，应该是男女之间该有的默契吧。就这样静静地靠着。

   到站了，江艳茗答应他的邀请一起吃午饭。妹妹只是笑了笑。妹妹不明白她为何总是莫名的忧郁，也许是长期在外看尽了世态炎凉，对什么事都没太多的热情。人一旦没了热情，就好像自己都不知道明天该做什么了。多交几个朋友也好，哪怕是才认识的陌生人。

  饭桌上的气氛并不尴尬，说说笑笑。沈星，名字不算土。给人的感觉挺有素质的，长得不帅，但挺有感觉。

   武汉人多车多。太多的人为自己，为自己的家，为自己的事业行色匆匆。

  江艳茗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人，该为谁去忙，该为谁去累？为了自己吗？好像没有必要，随遇而安吧！

  微信上的留言让江艳茗想起了还有沈星这个人，他问她的电话怎么打不通。江艳茗想起自己换电话了，忘了通知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了。出于礼貌，又联系上了。

  人啊，都是害怕寂寞。寂寞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卸下防备，让那个你仰望的人走进了你的内心深处。仿佛一根救命稻草，总想要紧紧地抓在自己手里。两个人都是有意地接近对方，却也知道，自己只是害怕一个人独处。

  一晃三个月，江艳茗准备回到小城看望母亲，也告诉了沈星。沈星说会在她的小城车站接她，陪她到处走走。江艳茗的心一直在期盼，是一段未知感情，抑或爱情。还只是想多一个人对自己好？她开始想着见他了，开始想着见到他时的表情，应该说什么话。

　                           　三

   人走了，房间空了。江艳茗假装睡得很熟，只是不想看见他离开的背影。起身，拥着留有他余味的被子。嗅着属于他的气息，才能感觉到他曾经来过……

  和沈星的微信越来越多，电话成了两人聊天的工具。慢慢地了解他的工作，也知道他很少回家，总是忙碌。

那天，他们约在中山公园见面。

   微信里，沈星问江艳茗想吃什么。她开玩笑似的说了几样。

沈星问江艳茗，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可以抱你一下吗？这个问题有点刺激。想了半天才回了一句，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江艳茗坐在假山上等沈星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这又是一个让人忧郁的时刻，让原本沉默的心更加沉默。江艳茗想着刚刚结束的一段恋情，没有一丝不舍，也没有一滴眼泪，有的只是可笑的无奈。自己努力了，也真的想安心地去结婚，可还是失败了。肖盛雄只是怕江艳茗离开，所以说起话来常常语无伦次。有些话狠狠地砸在江艳茗的心上，形成一道道伤口。心里的痛让江艳茗一次又一次想起之前的一段感情。以为沉默会换来两个人的好好相处。可换来的却仍然是无话可说。到最后连话都不想再说了。在一夜的沉默之后，江艳茗拎起行李来到朋友的住处。

   公园里，人不多，很空荡。江艳茗坐在石凳子上想像着见面时的画面。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男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女人这么好，会想得到什么呢？自己和他之间会成为一种怎样的关系呢？朋友，情人，无外乎这两种。可自己现在还不想成为他的情人。就算已经开始喜欢他了，却不想就这样随随便便。

  感觉自己身后有人走过来了， 江艳茗回过头，看见一张不太熟悉的脸，毕竟只是一面之识。

沈星手上拎着一大包零食。解释着迟到是因为去给江艳茗买东西去了。江艳茗心里有一丝感动，自己的一句玩笑，他却当真了，何况现在还下着雨。两个人边走边聊，东南西北，聊着一些废话，只是不想太尴尬。

   沈星说他在附近一家酒店开了间房，想让江艳茗玩累了好休息。

   江艳茗一直不喜欢酒店，太过冷清。在里面进出的人，似乎都是为了发泄欲望。在江艳茗的眼里，人性都不坏，所以她总是把沈星往好处想。也许他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让自己休息呢？

江艳茗累了，想睡午觉。他们来到酒店。

   房间并不宽敞。关上门之后，给人一种暧昧印象，好像促使着你应该发生点什么事。越是不想尴尬相处，就越是让人觉得不自在。不敢往床上坐。怕发生自己现在还不愿发生的事。

  坐下没一会，江艳茗说，我们还是走吧。沈星留她坐一会儿，应该吃点为她买的东西。桌子上放了好多零食，都是她喜欢吃的。

  感觉沈星站到了自己身后，江艳茗还没来得及多想，整个人就已经被困在床和他的怀抱之间了。她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出他的吻，自己并不讨厌。但江艳茗还是拒绝了，没到那一步，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江艳茗说：“我有话对你说。”

  “你说，我听着。”

“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喜欢你！"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这不重要，我不在乎。"

江艳茗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我知道了，但我还是喜欢你啊！"

 沈星的吻继续着，带着很迫切的欲望。江艳茗不想拒绝了，她已经恋上了这种在沈星怀里的感觉。从他露出自己的肩膀开始。男人的甜言蜜语听多了，自己也不会相信。她记住了他说的是喜欢不是爱。他的吻让她不再多想，她在不知不觉地回应着。哪怕他是在说谎，毕竟她是在用心，哪怕不再见面！

   江艳茗交付了一颗心，也交付了一副尊严。只愿永远在柔情中，不愿去想以后会怎么样。自己到底会伤得多重，错了就错了吧。

江艳茗记得沈星说过的一句话：只要属于我的东西，我都会很爱惜。他会把江艳茗当成他的女人吗？

                                 四

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因为一夜无眠，有了淡淡的黑眼圈。江艳茗告诉自己，又一次地结束了。化上淡妆。关上了一夜的缠绵，也关上了一夜的温柔。还是一样的工作，一样的忙碌，这样不会让自己再去想他……

中山公园约会以后，两个人之间似乎开始疏远起来。

江艳茗问沈星，"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没有不接你电话，只是你盯得太紧了吧？"

“我盯紧了？我明白了。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对我说啊！”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江艳茗躺在床上泪如雨下。浸湿了枕头，该来的还是来了。听清了他话外之音，也明白自己的电话打多了。他有工作，有空间。压抑自己的想念，变得矜持一些。想他时就对自己说：何必呢？你又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他也不爱你，为什么还要一厢情愿呢？

   女人就是奇怪的动物，明知前面的路满是荆棘，还是不管不顾。心疼自己的痴情，心疼自己的真心。换回的却是一次又一次心碎。

江艳茗再也不敢和沈星有太多联系，只是偶尔发个微信。她怕彻底失去他，做朋友也行啊。也许这么做，终究还有让沈星想起自己的时候。也许他会在内心深处为自己留一个位子，不经意时回忆起来，会嘴角上扬。曾经的他轻易得到的女人，在远方的天空下，静静地想念，静静地流泪，静静地心痛，静静地默守黑夜直到天明。也静静地蹲守电话，一直等到他对你的思念迸溅……

   终于，江艳茗等来了沈星的一个电话。

“我明天回小城，你想不想回去看母亲？”

本来，江艳茗没打算回小城，努力抑制着对沈星的想念。可是，他的电话让她又有了想他的理由。是那种决堤的想念，是插上翅膀的心情。

江艳茗向公司请了四天假，因为沈星答应有三天的时间可以陪她。想着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霸道。

  江艳茗放纵了自己，成了沈星的情人，虽然两个人都是单身。但是给她的感觉即是如此。

  小城的夏天快要过完了，还是很热。

   认识沈星以后没几天就和肖盛雄分手了，不想亏欠他太多。也不想骗自己。之后江艳茗和沈星一直忽冷忽热，联系、见面、去酒店。接近大半年时间。

又是酒店，又是深夜。江艳茗没睡，沈星也没睡。心痛了太多次，他冷热不定的感情让江艳茗跟着情绪起伏。

江艳茗鼓起勇气，问出了一句早就想问的话：你会爱我吗？

等来的，是一阵已经没有长短概念的安静，江艳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希望是自己想要的答案！都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答案出来了，就是那种安静。江艳茗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理由。结束吧，就让它结束了吧！累了，倦了。

  江艳茗在沈星怀里流了一夜的泪，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也是最后一次了。流尽了自己的想念，也流完了这段一厢情愿的付出。

一条长长的微信，发给了沈星：

“你明明知道我爱你，却一次次回避，压抑着自己不去问你结果，也明白没有结果。我付出了我的真心，换回的却是苦涩的回忆。不想再让你看轻我对你的爱，因为我的爱太过心痛，太过卑微。不再去打扰你的生活，不再去强求一个结果。只愿你能在某时某刻想起我的时候，能会心微笑。愿你的记忆中会有我这样一个为你夜夜无眠，为你向风祈祷的女子。

  每天清晨，都会有新鲜的露珠凝结在花朵上，枝叶上。没人知道，那是我夜夜对着一片遥远的天空流下的眼泪。”

   长长的时间过去，微信里的沈星长长的寂静无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