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兰长得丰满圆润,在唐朝以胖为美的年代,不会输杨贵妃。哥们姜健雄就笑她像个大屁股葫芦,“如果不是男女有别,真想摸上一把。”
何美兰知道姜健雄不是在歪想。他们在草地上抓膀子摔跤时,身体接触的部位多得去了。
姜健雄体型单薄,摔跤输多赢少。
姜健雄说:“你长得像个男人,劲儿也像男人,心思也像男人。你就不能让着点儿,让我多没面子?”
连续“三个男人”也没让何美兰生气。“起来,该让的时候我会让的。”
“什么时候是该让的时候?”
何美兰没有回答。
当然,这是小年轻的时候。后来在一起顶多摽一摽膀子劲,以免让人看见影响两个人找对象。
由于胖,何美兰不敢穿连衣裙。牛仔裤的风格可以穿春夏秋冬。上衣有时穿蝙蝠衫,有时穿垮垮衫。宽大粗放,能弥补一点柔和的形象。
中性打扮有一个好处,安全。漂亮的姑娘会成为男孩子追逐的中心。她们都有一点骄傲,但烦恼也多。
漂亮的姑娘被选走了,有一部分进城赚大钱去了。剩下的胖的瘦的也成了香饽饽。
胖熊就对何美兰说:“要不,我们王八眼对绿豆眼,一起混得了。”
“想得美!”何美兰的话硬得像石头子儿,砸在胖熊身上,叮叮哐哐全弹了回来。
“别急着回绝。何叔可是找我了。我答应,只要一进门,先给二十万定金。”胖熊说话没有转弯,直接说定金,而没有说订亲。现在,多的是直截了当的人。
“我爹?”
“嗯。”
这么丢人啊!何美兰知道胖熊说的“进门”是什么意思,哪个都不是傻子。
胖熊有三个姐姐,礼金赚得可想而知,足够胖熊花销。他的姐姐们愿意为胖熊做贡献,且心情急迫。家里还开有大超市,可以拿出钱来砸个媳妇。这年月,胖熊这体型,不用钱砸也没得其他办法。
迟迟不结婚,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何美兰。“再不结婚,生孩子的最佳时机就过了。”
“爹您说错了吧?是弟弟生孩子的最佳时间到了吧?”
还有一句话何美兰没有说出口,她怕伤爹。爹希望她能挣一笔彩礼回来,好给弟弟结婚。
爹也没错,村里人都是这么操作的。弟弟也没错,为了降低彩礼,千方百计哄骗女朋友怀上了毛毛。十八万的彩礼费降了三分之一,可何家还是拿不出来。
母亲患病,花光了家里积蓄,倒欠外债大几万,借都没地方借。本来指望今年龙虾赚钱给弟弟结婚的,恰恰又碰到前所未有的疫情,人算不如天算。
弟弟女朋友家发出威胁,“如果拿不出钱来结婚,就只能将毛毛打掉了。”
打掉毛毛等于前功尽弃,等于散伙。弟弟的女朋友就飞了,还得赔偿青春损失费。
这种窘境,只需要何美兰答应出嫁便会迎刃而解。时间不等人。
可是,何美兰发犟,三番五次拒绝人家上门提亲。何美兰还有些生气,爹没有将儿女一视同仁,一心想用她换取礼金。
生气归生气,冷静下来还得理解爹的为难之处。她作为女儿不得不分担。
何美兰掏出手机,拨给姜健雄。“你在哪里?”
以前,何美兰有几个闺蜜。人家长得很漂亮,处处显示出优越感。后来慢慢疏远,只剩下姜健雄这个铁哥们了。
他们一起聊天,一起大笑,心里的郁结便会迅速散开。
“我在大堤上面。”
大堤有点儿远,一般不会跑到那里去。除非心里有包袱没放下来。
何美兰羡慕别人穿裙子,悄悄买过一条大摆裙。在家里试穿时,感觉不好,没敢穿。今天她找出这条大摆裙穿上,上衣是蝙蝠衫,出门了。
今天的装束有些特别,有些惹眼。迎面而来的风,细腻而又柔和,大摆裙和蝙蝠衫在身后飘动。临风的一面,很不含蓄地勾勒出女人的曲线。尽管不是很多男人欣赏的那种亭亭玉立。但错落有致峰岭成形,也有人们不敢否定的韵味。
胖熊遇到了,谗得有点像猫。
“二十五万,怎么样?"
“可以呀!”何美兰戏谑胖熊,“你拿出来。”
胖熊眼睛发亮,“真的?”
“真你个二球!”
大堤与村庄之间的距离虽然远,在年轻人的脚下却算不得什么。
这里堤高,本来是防备河里起大汛的。却被村里人"开发"出了特殊用场。男女年轻人谈朋友在堤上,这儿清静。青男怨女发飘在堤上,这儿偏远。心情郁结的人也在堤上,这儿眼界开阔,天蓝地绿。包括牛羊也喜欢往这儿跑,这儿的草又多又鲜嫩。
九月的风,情意绵绵,温馨惬意。
姜健雄一个人坐在草地上,无聊地掐草头,嚼狗尾巴草。
“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以前有什么话都是先对我说的。”
姜健雄看了一眼何美兰的大摆裙,感觉十分别扭,十分不舒服。他直接说:“今天怎么穿成这样?不好看。”
“你别管我,先说说你。”
“有点郁闷。翠翠走了。”
“走了,你们不是在准备结婚吗?”
“是啊。房子装修好了,结婚用品也买齐了,爸妈将彩礼也提出了现金。可她……”
“她怎么说的?”
“她说,健雄啊,看着这些东西花花绿绿的,很是诱人。但还是比不了城里的花花绿绿呀。我不能从此就让这些东西捆住手脚啊?说完就走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想吵个架发发脾气都找不到人,只好到堤上来了。”
“想怎么吵?要不,我们俩打一架?”
姜健雄笑起来,“你也是来吵架的吧?遇到了什么事?”
“爹想把我卖了,给弟弟结婚。可惜他女儿卖不了那么多钱!”
姜健雄继续笑何美兰,“胖熊不是想买吗,听说出到了二十万?”
“说少了,已经涨到了二十五万。”何美兰挥起拳头朝姜健雄捶过来。
姜健雄一把接住拳头,何美兰拽都拽不回来。
何美兰调侃道:“哟,当男人了,劲还是不一样了。咹?”
“唉……戳心窝子,别提了!你弟弟的彩礼解决没有?你弟媳可是要生了啊。如果让她给打掉了,你弟可就惨了。”
“她们家就是拿这个吓唬人。还没有解决。”
“要不。让你爸到我们家去借吧。反正我也结不成婚了。”
“能行吗?”何美兰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姜健雄会突然想到用这种方法。
其实,何美兰一直很爱姜健雄。只是,姜健雄始终把她当哥们,其间发生过不少两肋插刀的事。像上次,何美兰骑车与人相撞,双方扯皮拉筋不完。就是姜健雄找人摆平的。
何美兰今天目标明确。她不想把精心保管了二十多年的那份"礼物",随随便便给胖熊。他不配,也不值。她只想给个“二手”的,才价值相当。
何美兰也不想委屈自己,尽管姜健雄已经和翠翠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不看重那份礼物。但她看重,很注重将它献给谁,才不致于遗憾人生。
可听说姜健雄和翠翠闹崩之后,何美兰又有点后悔穿大摆裙了。因为这不是她的风格。
“傻瓜,我说行就行啦。我说和你在谈朋友,父母肯定相信。我们平时在一块玩得就好。父母想的只是怎样早一点抱上孙子。”姜健雄摇头自嘲。但意识到好像伤到了何美兰,赶快敛住笑脸,“对不起呀,脑壳被翠翠伤到了。迟钝,迟钝!”
父母曾经劝过姜健雄,“翠翠走了就走了,没什么大不了。你不是和何美兰很合得来吗?”
“那是哥们。”
“什么哥们,睡到一个床上就不是哥们了。”
姜健雄父母对何美兰还是挺满意的。说她生孩子不在话下,奶粉都不消买得,很实惠。
何美兰身上的优点,经父母的嘴一说,完全变了味。什么时候,在父母眼里,儿女的婚姻爱情生活,物质到只有实惠这一条标准了?
何美兰说:“放心,我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我感觉这么操作不太对味。”
“管他的,先解决你弟的问题再说。”
“不是。父母一般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钱不是水漂来的,也没有几个‘二十万’经得起浪费,都攥得紧。”
“你是说,我们不住在一起,父母不会相信,是不是?”
“你说呢?”
“那我们就住在一起呗。”
“将来呢?”
“将来再说。”
两个年轻人,都把握不了自己的未来。为了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以“将来再说”的模式相处,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但是很现实,很实用。
何美兰的弟弟顺顺当当结了婚。老爹脸上的皱折越笑越深。平静的日子似乎越过越有味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