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快亮的时候,柳香跟老公牛汉讲了她和妹夫广田之间的事情。
牛汉平静地说:“没多大事。一根高粱,谁吃巅子谁吃蔸子,我心里清楚。”高粱蔸子甜过高粱巅子,牛汉很满足。
有些话不说清楚,总感觉对不住牛汉。柳香几次将话题往她想说的方向引,牛汉都借故岔开。
柳香急了,截断牛汉的话,“你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牛汉说:“好,你说。”
牛汉知道柳香性子急,有话不能隔夜,管你好话歹话,先竹筒倒豆子,嘟噜干净了再说。这一次,闷了这么长时间,显然是在考虑怎么说,才不伤牛汉的自尊心。然而,这种事,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的一件事始终绕不过去。柳香瘦下来的肉,就是牛汉心间痛得掉下来的肉。再不让她发泄出来,会憋疯的。
尽管柳香知道,这是拿磨刀石研磨牛汉的心,但她没有办法,别无出路。恩爱夫妻,会一起承担磨难。斤斤计较的夫妻,从此便会鸡飞狗跳。
还好,柳香运气好,有一个痛她爱她,痛爱到骨髓的好老公。
柳香讲的,其实牛汉心里早就清楚。牛汉完全是当作一个大脸盆,徐徐接受着柳香这个大锡壶倒出的委屈与无奈。
柳香一边讲,眼泪一边扑簌簌地流。牛汉抽来纸巾,细心地一遍一遍替她擦拭眼角。
牛汉宽阔的胸怀,帮她搬掉了心间一块大石头。像一只船,压满舱石,过载了,吃水深及船弦。尽管小心翼翼地划行,还是精神高度紧张,担心倾覆。
现在一下子卸船,恢复到原来的吃水线,可见一起生活多年的老公多么痛爱自己。一身虚弱加心情激动,以致柳香出现短暂的晕眩。
牛汉急迫地问:“不要紧吧?要不今天在家休息,明天再去菊英家。”菊英已经病故几年,他们习惯上还喊着“菊英”,当她还活在身边。
“没事。‘宝宝’快丢窝了,再不能耽搁了。”
“宝宝”是柳香家里的一只抱鸡母。
柳香为广田家孵了一窝鸡崽,个个养到了拳头大小。今天是星期天,一早,柳香的两个孩子到姑姑家串门去了,正是出门的好时机。
牛汉拎来花眼篾篓放到柳香跟前,“要不要我帮你捉进去?‘宝宝’护崽有点凶,喜欢啄人。”
“不用,我喂它食,不得啄我。”
“好吧。自己倏着点,别累着。”牛汉进了机屋,听得一阵叮叮梆梆磕打旋耕机犁刀的铁响声。上面嵌有泥巴,每次下田得先除干净。紧接着,一阵柴油机轰鸣声。响声出了机屋,朝油菜田方向过去了。
牛汉今天要在油菜地里翻耕瓜壤路。今年他们准备种两亩西瓜。当下正抓紧时间施农家肥,养熟地块,储蓄地力。
柳香也得抓紧时间到广田家料理两天,回来好帮牛汉的忙。
农家培养一只成熟敬业的抱鸡母很难。多数抱鸡母孵化鸡崽时,缺乏耐心,孵不够二十一天,总想抢别人的成果。人们口中“新鸡母乔窝”的根源就出自于此,意思是说,一个人意志力不强,什么事都干不长,很难成就大事业。还有的新鸡母操翻种蛋使力过重,磕破鸡蛋,流得满窝黄津津的。再不就是操翻不均匀,造成出苗少,寡蛋多,一窝出几只苗,令人失望。
所以,好抱鸡母是宝,特别金贵。既便是帮亲戚朋友家代孵,也是送崽不送鸡。特别过硬的亲姐妹亲妯娌才允许将鸡崽带到丢窝,送还抱鸡母。
柳香家的这只抱鸡母,体型大,翅膀宽。每年出苗都是二十多只,是宝中之宝。所以,柳香怜爱地喊它为“宝宝”。
为保证成活率,柳香决定连“宝宝”带鸡崽一起送给广田,明年好在他家继续延续香火。
“宝宝”领着鸡崽吃饱喝足,游玩够了累了,“咯,咯,咯……”慢慢悠悠回到院子里。随便找了一块偏僻地儿,伸开翅膀,让鸡崽往怀抱里钻。
鸡崽大了,“宝宝”一窝揣不下来。其实,现在温度升高,鸡崽不需要抱鸡母护崽了。鸡崽在“宝宝”怀里钻来钻去,起到的是凝聚作用,好玩的作用,体现母子情深的作用。
此时为最佳捉鸡时间。
柳香尽可能地张大双手,朝“宝宝”怀底下抄进去,一窝端进篾篓。
“宝宝”不理解柳香的行为,“咯咯咯”地发出询问声。因为是主人,“宝宝”没有反抗。换了别人,它早就两嘴啄破了你的手,让你鲜血直流。
二
每年三月桃花盛开,便有鸡崽贩子挑着大扁筐沿村叫卖。一家捉崽,便会围上一大群人。张三李四各出各的主意,各说各的经验。买的买,看的看,总能热闹一阵子。
油菜花冒尖时,农家的鸡崽也下窝了,路上就有了给亲戚朋友送鸡崽的情景。你送到张个畦,我送到郭家坎。是走亲串友联络感情的好借口。
柳香找了一根虎口粗的柴棒,一头挑鸡一头挑了个大包包出门了。家里有扁担不能用,这是习俗,要用一根柴,送到别人家就不能带回来了。因为“柴”同“财”意。也不能用一根柴棒单独挑一头,那头即便吊两块砖也要两头挑,成双成对,图个吉利。正好,包包里可以装些去年腊月间做的炒米糖和油饺子,带给妹妹的两个儿子大龙和小龙。
柳香家大门口是一片农田,很开阔。穿过田埂,前面有一条小河,有一座木桥。
菊英一家人每次来,只要走上小桥或下到田埂,柳香在门口就能望到。
菊英也是一望到姐姐,就急不可耐地大声高喊:“姐姐吔……来客人啦啰……”像喜鹊归窝。
柳香也会高声回应,“哎……板凳都端冷啦啰……”
大龙小龙会争先恐后地奔跑到柳香身边,甜甜地喊:“姨妈,姨妈。”
柳香的心间像灌满蜂蜜一样甜得溢味。
柳香和妹妹不同父亲,但同一个苦命母亲。
当年,生产队长晚上分工来到她们家屋外,喊父亲的名字。父亲趁天气燥热出门捕捉野鳝去了,只好母亲回话。队长发现母亲一人在家,起了歹心,骗开大门,以分派轻松活路引诱,占了母亲的便宜。谁知,生下妹妹后,妹妹竟然跟队长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等于诏告天下了。这一下,母亲的脸就搁不住了,唾沫星子铺天盖地而来。妹妹满月之后,母亲便咽吞农药含恨离开人间。
父亲后来跟她们找了个狠毒后妈。后妈尖酸刻薄地对待菊英,父亲不但不阻止,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倒还添油加醋一块儿上。
菊英每天放学回来有一篮子猪菜的任务。那时候,养猪不兴喂饲料,全靠寻猪菜,家家都挑。
菊英很难完成任务,就在竹篮里做假。用细枝撑在竹篮半腰,上面抛抛松松覆盖一层,好蒙混过关。被后妈发现,直接夺了菊英的饭碗,两筷子磕到脑门上砰砰作响。菊英一饿一餐,瘦得皮包骨头。如果不是柳香偷偷弄点吃的出来救命,菊英恐怕早就没了。
有一天,柳香发现菊英手上缠着布片,冒出血印。
柳香问:“怎么搞的,手割破了?”
“嗯。”
“我看看哆。”父母不问,只有柳香管。她怕妹妹处理不到位,感染出状况。
菊英始终躲闪不让柳香碰。菊英偷偷告诉柳香,“假装的。我是翻的蚂蝗血。”
菊英为找到借口不寻猪菜而笑得咯咯声,而柳香却为之流下了辛酸难过的眼泪。
正因为幼时营养不良,菊英一直病病磕磕。出嫁生了两个儿子之后,终于支撑不住,撒手人寰。菊英唯一的至亲就是柳香。菊英的逝去使柳香如同抽筋剁脚一样地痛疼。每次看到大龙小龙就忍不住眼泪哗地哗地往外流淌。
柳香走上田埂,走入一片油菜地。油菜花恣意开放,金黄灿烂,如一片宽阔海洋。那股在睡梦中都能闻到的香味,逗引来万千蜜蜂蝴蝶,匆匆奔忙,几近痴狂。远远近近,不少田块都有人在辛勤劳作:扯草上肥,耕田施药,松土制钵。人影时隐时现,笑语随风而飘。
有人跟柳香打招呼,“柳香啊,送鸡崽去的?跟广田送去的吧?”
“呃。你们家营养钵都打了这么多呀?”
“呃。”
人们一眼就能看出柳香是去干什么。人们的关心也有很深的含义。人人都知道柳香跟广田是怎么回事。但这种传扬也仅仅是传扬,现在很少有人诋毁,都是抱着同情心。是年代向前了,人们思想进步了,把人生看开了,心胸宽阔了,能理解的事情都合理。柳香心想,母亲要是生活在现在这个年代,就不会出现那种令人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悲剧。
三
三月里,人们容易犯困嗜睡,主要原因是各种花草各种树木散发出来的香味,极其浓烈,处处氤氲。加上无风天气增多,香味长留不散,各种昆虫飞舞,嘤嘤嗡嗡,像催眠音乐。
柳香过桥,顺着这条河直走,不过五六里路就能到广田家。
如果人们不理解,在背后戳戳点点,柳香就不会大明其白挑着鸡崽从人们眼前晃过。一路上有人打招呼,比平常还热情。也有人碰到,端过椅子让她歇脚。拉家常,看鸡崽,由衷地赞赏。这就是态度,这就是人情味儿,如同三月,让人嗅着清新舒适。
柳香小时候听奶奶讲过一个故事。传说古时候发过一场大水,人类全部淹死了。只剩下一对躲在葫芦里玩耍的兄妹存活。
兄妹长大以后,欲成婚繁衍人类,叩问上苍。上苍为鼓励兄妹,设了三道题目帮助他们。第一题,两人分置两处,点燃两堆火。烟尘混合则为夫妻。第二题,围绕一座山,女跑男追,追上就成伉俪。第三题,两人各上一座山,各搬一扇石磨,朝山沟对滚,石磨扣合一起就能结婚生子。
有神仙暗中帮忙,三道题都显示兄妹可成夫妻,完成繁衍后代重任。于是,兄长上山打猎,弄来一张漂亮兽皮,每每行事就覆盖在妹妹身上。人类才得以延续至今。兄妹成婚的日期就在三月,所以,每逢三月天,人间总有许多美梦成真。
柳香一直想不明白,仅仅因为生产队长占了一次便宜,母亲就抛下年幼的她们撒手而去。让她们的人生道路充满了无数悲歌。
柳香更没想到,同类型的事情会无情地降落到她的身上,残酷地考验着她的承受能力。
除妹妹的"五七"灵位时,柳香竟然发现广田家藏进了一个陌生女人月琴。柳香当场崩溃,搂着大龙小龙号啕大哭。哭得一屋子人不知如何是好。
柳香哭妹妹尸骨未寒,含辛茹苦垒筑的窝竟然这么快就被别人占了。哭大龙小龙今后会像当年的她们一样被后妈无情虐待,没有好日子过了。
广田明白了柳香哭的原因,当场拉着月琴跟柳香表态,说月琴永远再不会踏进屋子半步。
柳香这才勉强收住泪水。
从此以后,柳香每隔一段时间会来广田家帮忙收拾屋子,洗衣拆被。
然而,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的情欲像温度计,开始,水银红线较低,还可以控制行为。渐渐红线窜高,越看越恐怖,如果不降温的话,最终结果是爆表,失去理智。
渐渐,广田经常不落屋了。地里的荒草长到齐人高。
有一天夜晚,柳香接到广田家邻居的电话,“大姐,广田家四门紧闭。你的两个侄子放学回来进不了门,饭也没得吃的。打广田的电话打不通。”
“他们身上的钥匙呢?”
“掉了。”
“麻烦你收留他们一阵,我马上过来。”
“两个孩子蛮倔强,不进我屋,我才跟你打电话的。这会儿,两个孩子不知到哪里去了。”
柳香和牛汉急忙打起电筒,骑着摩托车赶到广田家,四处寻找大龙小龙。最后找到废弃的猪屋才找到。
两个孩子累了困了,像小猪崽一样躺在稻草上呼呼大睡。蚊虫扑面,脸上糊得像花猫。
柳香搂着两个侄子,泪水如江河决堤汹涌而出。她一路抽泣,将两个侄子带回到自己家里。
第二天,广田腆着脸过来接大龙小龙。
柳香板着面孔,没有理睬广田。
过了一星期,广田再次来接大龙小龙。柳香仍旧不开口。
广田急了,“大姐,你总得说句话呀?要我怎样,你才肯答应?”
孩子毕竟是孩子。大龙小龙和柳香的两个儿子,四个男孩像四条小牯牛。好不了两天,天天打进跳出,大闹天宫,呵斥不住。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
柳香说:“你做出保证,不跟孩子找后妈,我就让大龙小龙回去。菊英就是被后妈害死的。”
“大姐,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一个大男人,年纪还不老……”
柳香打断广田的话,“你就说行不行吧。家务我帮你去料理,你只专心盘你的田。田里荒得快要长蛇了,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广田犹豫着。要他与一个才结识的女人分开,像断筋断脉,需要下很大决心。
柳香也绷着脸,一言不发。
这是关键时刻。谁绷得过谁,对大龙小龙今后的生活影响大不相同。
最后,还是广田先软下来,毕竟父子血浓于水。娶女人的话题,等儿子长大成家立业以后,再提不迟。
柳香说:“这才对咯,这才像个男人,哪儿不是女人!”
四
江汉平原上的大河小堤,无堤不柳。它能插千而活。延续生命的能力无与伦比。它能潜进人们的梦寐。那婀娜多姿顾眸流盼的身影,让人心旌摇曳。
一路杨柳吐蕊,一路清香四溢。柳香脚步轻快喜气盈面。
广田家的青砖大瓦房从树缝里露出尖翘的屋脊。屋门口的稻场是用混凝土打的,光洁耀眼。台面上被柳香收拾得干干净净。像一个人的脸面,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家人生活得很有章法,很有讲究,很让人羡慕。
稻场边,竖着三根碗口粗的水泥杆,顶端拉着一根拇指粗的废弃胶皮电线。这是晾衣服用的,是柳香催促广田安装的,结实干净耐用。
不讲究的人家,随便架两根竹竿,拉一根绳子或铁丝也能用。但一见风雨,竹竿发黑,麻绳上霉,铁丝生锈。烙在衣服上,一点点黑斑,一条条黄印。衣服肮脏,埋汰人的形象。只有胶皮电线才是上上选,晾晒衣服时,用抹布捏紧一擦上头,简单方便。广田花了一包烟,向电工师傅谋了个把月。
此时,晾衣绳上空空荡荡,是在等柳香到来。每次来,柳香翻箱倒柜前屋后厨,搜寻三条光棍的脏衣服,集中到院子里,汆在一个大脚盆里,用洗板哗地哗地搓洗。响声很大,传得很远。有路过的人免不了会歪头瞄一眼。柳香就是想达到这种效果,有女人的家,才算有蓬勃生机的家,才不会让人无端生出怜悯来。
大龙小龙在稻场上玩“画格跳田”的游戏。用一个哈利油盒子做的地饼,摔在田框里,咵咵有声,清亮悦耳。
“大龙小龙哎……”柳香像抱鸡母无限慈爱“咯咯”呼唤。
大龙小龙亦如鸡崽闻声抬眼,看见柳香,一边奔跑迎来,一边得意跳跃。“姨妈来了哟……姨妈来了哟……”
姨妈来了……代表有好吃的了,代表有新衣服穿了,代表一大堆脏衣服有人洗了,代表有人帮着洗头发剪指甲了……
两个孩子捧上前。大龙托起篾篓瞄鸡崽,“哇,这么多鸡崽呀?”
小龙则拨弄包包,“姨妈,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两个孩子弄得柳香前后失衡,索性顺势放下肩来。“大龙把篾篓提起,小龙把包包提起。”
两个孩子大了些,可以做力所能及的小事情了。生活开始展现出小希望。
柳香特意将那根柴棒拎到厨房,放进渣草窝。她希望广田家永远财运兴旺。
“爸爸呢?”柳香问大龙。
“不在。下地种高粱去了。”
“哦……”
去年冬天,广田多留了两亩田的高粱种苗。将田耕整得熟溜溜的。眼下正在抢种,劲头正足。这正是柳香希望看到的样子。
广田接回大龙小龙后,确实与月琴断了关系。柳香遵照承诺,心里始终惦记着怎样将广田的家调理顺当。
几个月过后,家里田里都恢复到了菊英在时的模样,日子又活出了眉目。
有一天晚上,广田多喝了几杯酒,在柳香面前哭诉:“我好想菊英啊!别人都说,梦里能见到,我怎么就见不到呢?”
见广田哭诉的样子伤心不已,柳香也是泪眼婆娑。“别哭,只要你心里时常念叨她,好好抚养大龙小龙。她会到梦里来见你的。”
“大姐,你骗我。我知道你是好心。这么长时间,她怎么这样狠心,不来看看我们仨爷子一眼呢?”
“放心,我不骗你。”
“你不骗我?那我就早点去睡,等菊英早点来看我们。”
广田踉踉跄跄进房,睡到床上,鼾声大作,不久便发出梦呓声。
柳香坐在厨房里坐到半夜。大龙小龙迷迷糊糊地躺在她的双腿上,陪姨妈,睡着了。
柳香在柜子里找出一套菊英的睡衣,穿在身上。
广田的梦里,飘进一股香味儿。菊英真的随香而来,款款走近广田身边……
糊涂广田,真以为是梦里会到了菊英。醒来,浑身轻松,精神抖擞。干什么事都有了一股子劲头,都能专心致志。他种的地也像个勤快人种的了。
柳香找来一床囤谷子用的篾圈席,尺来宽,十多米长。在院子里圈出一块地盘,倒出“宝宝“和鸡崽。
“宝宝”先四处张望了一阵,知道来到了一个陌生地方,不气不乔心态平稳。因为主人是熟悉的,它相信主人会初心不改,会依食依口喂养它们。它急切地安慰着子女们,发出极其温柔极具母性的”咯咯咯咯“声。惊慌失措的鸡崽叽叽哇哇乱叫了一阵之后,渐渐归于安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