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坎儿一过,急诊科主治医生马明月马上要从女生过渡到女人了,还没找到男朋友。老妈有点着急,忍不住唠叨开了。“看你这板砖样子,人家就知道你是什么人,都要吓得跑五丈八尺远。”
“我这样子很吓人吗?”
“你自己到镜子面前看一下。”
镜子里的女人还算年轻,也有几分姿色。但同时具备闲散气息,掩藏了许多本该散发出来的魅力。
“你是不是可以把头发做一下,这该简单吧?做好了,能换个人。不收拾好,显得太懒散了。”
马明月笑起来:老妈把头发看成了“灵丹妙药”!
马明月平时工作忙,没时间进发屋,头发长了就随随便便扎个“马尾巴”,简单省事。她认为蛮适合自己这种“大大咧咧”不讲“具体形象”的风格。
有一回与同事过早,一个油炸芝麻糍粑团子从盘子里滚了出来,同事搛了几下搛不上筷子。马明月着急地伸手一拍,拍扁了,把一桌人全拍愣了。
为了不被老妈唠叨,马明月决定抽时间上一趟发屋。
在食堂里,马明月看到科里的几个护士,头发都理得很好看,很有个性。平时戴护士帽没有发现,今天集中展示,显得十分靓丽抢眼。
马明月问:“你们在哪儿做的头发?”
“在‘110’路口往里面走几步,有个‘春风发屋’。”
“你们都是在哪儿做的?”马明月看得出来,虽然她们头发形状各异,但手法趋于一致,都是淡雅娴淑型,彰显青春而不油腻。
“都是。是张布欣第一个在哪儿做的,觉得不错,就都找到那儿了。”
张布欣在科里就是一个“活宝”,只有你想不出来的,没有她干不出来的。那天,张布欣在街上“扫街”,跟踪一个帅气小伙进了一家发屋,“被迫”做了一个头发,从而发现了一家“称心如意好发屋”,还真聊上了一个男朋友。
如果马明月像张布欣一样积极主动,何曾落到被老妈“奚落”的田地?
马明月喜欢“钻牛角尖”。在工作中还是一种好现象,她钻研学科技术锲而不舍精益求精,在医院里很有名气。但在生活中“钻牛角尖”,就给她的婚姻造成了困境。相亲时,往往喜欢在细微之处较真,较得对方无话可说。她处在兴奋之中,别人却没了下文。
老妈责怪她,“你不说话,别人不会把你当哑巴。”
马明月“火上浇油”,“我不说话,就不是你女儿。”
“好,你说你说。”一反耙打在老妈身上,老妈气得哼哼出声。老妈年轻时也是板砖性格,不过老爸是一个软柿子。老妈一板砖拍上去,软柿子扁了。老爸却能“蜜上糖粉”做成软饼,成“风味食品”。老妈运气好,而马明月从哪里去寻软柿子呢?
“春风发屋”,名字起得好俗气呀!看不出个性,难道头发会做得如此新潮吗?
“春风发屋”就在大街边,镶嵌在一排门店当中,普通装修,普通大小,像多胎生的兄弟站在一起,没什么区别。只是灯光比旁边的门店亮一点,显得十分干净整洁。
说有什么特色,就是店里的师傅全是清一色的男生,阳光清新,风度翩翩。有点像开模特展示会,他们在后台化妆的气氛。马明月笑起来:难怪护士们喜欢到这儿来的,不排除有被“男色”吸引的嫌疑。在医院护士当中,基本都是“女色”,整天困在小方格里,都跃跃欲飞。来个把帅气男生,不管是病人还是家属,都会将小护士们逗引得“心旌摇曳”。特别是张布欣,可以夸张地借故跟踪帅气小伙一截路,恨不得像狼一样扑上去咬一口。然后再回来“炫耀滋味”。
马明月正犹豫不决,“春风发屋”里出来一个小伙打招呼了。“姐姐想做头发吗?请进来!”
声音很轻,很好听,显得很专业,让人不好拒绝。马明月不禁被这种声音牵进门店。
店里有五张座椅,都坐满了人。
这时,恰好有一个师傅做完了,在躺着的顾客面前搓了两下手,叭的一声合击一掌。响声清脆,在门店里轻轻回旋。师傅顺势将躺椅抽起来,座椅机关发出清晰明亮的齿合拉动的答答响声。紧跟后面一声吆喝般的腔调:“完成……起来啦……还舒服吗?”
“舒服。”女顾客起身,一边朝后面掀头发一边整理衣领,一边在镜子里看着一边用卫生纸擦额角勾眼角,一边连声赞扬,“可以可以。”
也许是马明月旧电影看多了,她以为师傅会用布围裙朝椅子上掸两下,再喊“下一位”。她就站在那里等这个步骤,竟然有些发愣。
“该你了,请上坐!”年轻师傅轻轻一笑,摆出了一个邀请姿势,很潇洒。
“咹?咹!”马明月为她的呆板有些难为情。作为医生,每天“阅人无数”,她的某些“小情绪”早就被磨得没有了。母亲说她硬得像板砖,不是没有道理的。让人一看见就有防备之心,就会心里发怵。这也是对母亲自己一生的总结,再准确不过。也是对马明月的提醒,让她千万不能再这样对人。她自己没有发觉,倒认为自己对待病人都是“春风化雨”。按照今天的心情来看,母亲说得也不完全到位。在这儿,她就发现自己还“残存”有“小女人”情绪,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场所激发而已。
想到这里,马明月不由得朝这个师傅多看了一眼。师傅英俊挺拔,阳光中透着沉稳深邃,像掩隐的璞玉依然光芒四射的那种,与她类似。
师傅取下马明月头发上的皮筋,熟练地顺势套上手腕。再用手轻轻往上边托边抓,蓬散开发丝。“这一头头发蛮漂亮哩,青悠悠的。师傅对发型有什么要求吗?”
马明月正在笑师傅的商业口吻太浓了,听师傅问发型才发现这还是个问题。马明月平时研究病例比研究生活细节多,没有注意过什么发型适合自己。以前剪头发,师傅问起时,她都会说,随便。时间长了,会一把一扭,扎个“马尾巴”。今天,师傅一问,她脑子中竟然犯起迷糊来,空空旷旷一片白光。
师傅比较“善解人意”,看马明月说不出来,就马上圆场,“师傅是前面中心医院的吗?”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此话一出,马明月立即意识到自己太笨了,像猪。在医院,医生看过的病人无数,病人认得医生再正常不过。
“认识。”师傅拉了拉马明月脖子间工作吊牌的布带子。
“哦……”马明月下班时,脱下白大掛,喜欢将工作牌往衣领一塞立马走人。此时,师傅整理衣领,看到了。马明月尬笑。
“师傅在什么科室?”
“急诊科。”
“急诊科几位护士的发型还满意吗?”
“可以。”师傅的话提醒了马明月,她迅速从尴尬中挣脱出来,“就照她们样式做就行了。”
“行。”
师傅做得多,做熟悉了,又有护士的头发做参考,心中有了固定印象,做起来又快又好。不像有的发屋一做半天,坐在椅子上腰酸背痛,做得马明月恨不得爬起来逃跑。
按照马明月刚才看别人做的步骤,特别是那个响亮的击掌很有标志性,印象很深。
等来了击掌声,马明月想爬起来。
“别动!”
“不是做完了吗?”
“我们还有一套‘买一赠一’的活动。”
马明月马上警觉起来,有些商家为“宰”客人,喜欢使用鼓惑术推销“套餐”,且都是从赠送开始的。“算了,我就剪个头发。”
“放心,纯碎免费的。”师傅似乎很懂读心术,不需要马明月说什么就能明白她在想什么,这很恐怖哩!另一方面,也可说明马明月这个直白人,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容易被人掌握,也很恐怖!
马明月将信将疑躺了回去。师傅开始为她按摩头皮揉捏肩膀。马明月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服务。她上班,有时候累得不行,只晓得倒在床上憨憨地睡一觉。
像一块从来没有开垦的荒地,有人“大刀阔斧”“披荆斩棘”,透进来一丝光亮,自然是酸爽酸爽。马明月竟然被师傅揉捏得昏昏欲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结束了,任由师傅盘弄。
末了,师傅递过来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的名字叫:谢比尔。名字具有“异域风情”,不像自己的名字偏向“传统文化”,印象深刻,蛮好记。
这一晚,马明月睡得很香。第二天上班,精神抖擞。
科里的几个护士发现马明月的“马尾巴”不见了,纷纷当着新闻传递。
更有张布欣上前问马明月,“马医生,你昨天去了‘春风发屋’吧?”
“你怎么知道?”马明月又犯了一回“情商过低”,真不知道她出名的医术是怎么来的?
“那儿的男生漂不漂亮啊?”
“漂亮个鬼,上了你们的当。”
马明月来到护士站。
几个小护士全部站了起来。
张布欣开头,“一,二,三……开始。”
护士们齐声高喊,“欢迎加入大部队。”
“什么大部队?”马明月发懵,她总是后知后觉。
原来,急诊科年轻女医生女护士中间早就兴起了每晚整一把男朋友的“风气”,好聚集第二天的笑料。可能是受到了满大街都在拍搞笑视频的影响,人们工作之余,总想搞搞“副业”。下班的更衣室,总能听到女护士们一阵阵爆笑声,根源就在这里。
张布欣跟她讲过,只是马明月认为自己还没有男朋友,这门“新学科”用不上,时间一长就忘记了。
女护士们认为马明月已经在“摸着石头过河”了。
说来奇怪,以后每次犯困,她总会想起“春风发屋”和谢比尔。感觉很微妙,仅仅只是在那里剪了一次头发。这种感觉正常吗?是不是好事儿今儿开了头?
马明月懵懂未开,有经验的女生,谁来教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