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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官恩和宋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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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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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书

每天如此,老乐将卡车倒进"自己的车位",按了三声喇叭:你们好,向隔壁左右的司机打招呼。隔得近的司机会同样以喇叭回两声:你好。隔得远的司机不用回头,听喇叭声就知道是谁来了。

位置是“划”好了的,约定俗成。蹲场子时间越久,地利越突出,位置越牢固。即便有人认为“老乐出车了,可以临时占一会儿”,老乐一回来,就得急忙让开。

卡车司机,不管什么言语,都喜欢用喇叭开腔。在高速公路,听不懂“喇叭语言”,有时还会冒着危险。比如,有小汽车超车,特别是女司机,她不打超车灯,却按“三音三节”的喇叭声联系前面的卡车司机。意思是:注意了,超车了,超……车……了。你也得回“三音三节”:知道了,你超吧,你……超……吧。

有新司机想要入伙,第一步就得学会听“喇叭语言”,否则,可能会吃大亏。

有一次,一个新司机抢活。老乐按响三声喇叭:喂喂喂……后面的“你懂不懂规矩”是潜台词,省略。

新手回望了老乐一眼,以为老乐是在跟他打招呼,鼓励他将生意谈成:好好谈,还回报以感激的微笑。因为老乐已经做了一笔生意,新手没开张,着急了。

老乐又按了三声喇叭:干什么?后面的“别人是来找我的”,再次省略。

有老司机听懂了,急忙过来拉走新手。“走吧,别人是来找老乐的。”

新手还在嘀咕,“凭什么说,别人是来找他的?”

老司机劝解,“凭心情,他说是来找他的,你就不能犟。”

新手气哼哼的。初出茅庐,无能为力。

老司机感慨:“等吧,熬吧。等待媳妇熬成婆吧。”

有好多司机没有熬成婆,半道上就垮掉了。

卡车司机,上车喇叭像人,下车人像喇叭。出一趟车,接触外面的人和事,件件有惊奇,个个有故事。揣在肚里,像发芽的土豆苗,一路生长,停车熄火时就是串出喉咙的当口。急急的下车,呯呯的关门,等于清嗓子,有话开腔,司机们便会兴致勃勃围拢来听稀奇。

老乐昨晚跑的一单货,短途,没挣多少钱,也没扫描到故事值得宣扬,车门就没有关得呯呯响。

老乐下车,顺手提了个空乳胶漆桶子,连塞在里面的海绵笔一起拎下来。老乐喜欢练毛笔字,习惯写“地书”,趴窝等活有大块大块的时间。有的喜欢坐在驾驶室里,躺在方向盘上,没有睡意,闭着眼睛,尖起耳朵听四方声音。有的喜欢躲在卡车屁股后面摔扑克牌,带彩,都指望没做到生意赢两个钱回家也可以。有的司机男女搞暧昧,热死都要在驾驶室里呆着,开一点点窗缝透气保命。只有老乐提笔写字,在宽宽阔阔的人行道上,显得一身正气,大气凛然,不露言语自露威严。卡车身架大,市区内不让停,被赶到外环。外环偏僻,能占的地儿多,一般修得很“高大上”,超人想象。车多,走马路,从来不堵。人少,人行道半天走不了一个人,正是老乐练地书的好地儿。

外环路旁边是一条大河。也不知是外环路借的堤,还是堤借外环路,设计者很有水平,堤路合一,集中投资造出眼前这么大一条河这么大一条路,很有气势,很有现代范儿。老乐一直这么想,他愿意把人想得聪明,愿意把事情想得美好。

老乐挽了一桶水,将海绵笔氽在河水里浸泡。笔用了一段时间,要换了,不是他记性不好,是他写顺手了,舍不得换。笔和人一样,有个性,相处久了,了解透了,有了如胶似漆的感情。马路粗糙,不比公园广场上的大理石路面光溜,公园里练地书用的笔,可以用好长时间。老乐一道两用,既照顾了生意,又照顾了心情,得到的收获是那些公园老翁无法相比的。

海绵泡软了,老乐伸手捏了捏,吐出一些浑水。海绵头干净了,跟河水一样清亮了,才满意地提起水,拎着笔,顺着堤坡往上爬。

此时已经不能算早晨了,太阳的刚劲正在发力,像一板板拍向老乐的巴掌,老乐的背心一块一块儿轻疼。老乐身上穿的长袖纯棉工作服,颜色有点深,喜欢吸光吸热。老乐不太喜欢穿这种衣服,但身不由己。有时候拉货进场,安检人员“百般刁难”,如果不穿防静电工作服,就有可能将你拦在场外。影响交货不说,你蹲在角落像“乞儿”,无奈又无助。好多年轻司机不懂道行,临场抓瞎,赔了时间又折钱。有老婆跟车的就是另外一句话: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天气再热,司机都要如此着装。

老乐的海绵笔比较长,长得有点夸张,长得人们眼睛愣神。

没吃过猪肉看见过猪跑。别人写地书,弯腰躬身,海绵笔前伸,写起字来,一笔一画,一板一眼,字正腔圆。而老乐完全用手握着笔,虎口朝上,笔直笔直。他写字,有时如同研墨一样的动作,有时又用双手握笔,样子怪怪的。随心所欲,乱画一气。说是“丑书”吧,又还认得出是什么字。

有司机问:“老乐,你会不会写字?”

老乐说:“我不会写字,你会写字,你写两个我看看。”

有人操笔学写,写出的两个字比鸡爪刨的不如,只能伸手刨脑壳,不得不佩服老乐。

老乐说:“是的啦,杀猪捅屁眼,各有搞法不同。”

有人又发现老乐的字,老是一种字体,谁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字体。这群司机,毕竟不是文化人,平时除了看几幅对联,很少接触书法。

“老乐,你写的称为什么字体?”

老乐说:“我也不晓得。”

有人讥笑,“大老粗娶媳妇,尽看人脸儿,不问人名儿。”

老乐写字,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乱写,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不会拿字帖照着临摹,何必来个什么字体呢?一直这么写,他觉得好看就行,觉得心里舒服就行。有的歌唱家,一辈子就一首歌唱得好听,就一直唱这首歌,一样的道理。

老乐的字写得越来越好看,熟练成精。

司机们反正无聊,没事围上来欣赏,说不出道道,但看着养眼。像看对联,看的是喜气洋洋,看的是红火劲儿。

有人看着看着,忘乎所以,迷恋半天,反而忘了自己的职责。

有顾客来叫车,看驾驶室空着,就会顺着人多的地方找来。看到老乐写字,也会被吸引。于是,老乐成了“公众人物”,印象深刻,生意”倾熟”,自然比其他司机要好多了,也算歪打正着。

有司机明白过来这个道理,耐着性子,蹲在驾驶室。但“专业劲儿”始终没熬过老乐写字的“魅力劲儿”,顾客还是往老乐这边跑,没办法。

有人冲老乐伸出大拇指,“还是你牛!”

河坡肩肩有三排树林,新栽的速生柳树,顺坡递次排布,整齐,恢宏。树冠不大,像撑开的迷彩太阳伞,为脚跟前两米远的地方,投下不大的荫凉。尽管数量多,由于规则严格,站的位置整齐划一,还是形不成一大片,被太阳分隔得很开,有点可惜。

荫凉越过马路牙子,投射到人行道上,像铺就的一张张颜色灰暗,形状不规则,大小不统一的宣纸。老乐就在上面写字,“一张纸”写四个字,刚好一句成语。成语也不能写多的,老乐记不住蛮多,写来写去就那么几个,简单的,够用就行。写多了,马路吸水快。太阳越大,天气越热,用的成语就越少。一遍刷一遍,一遍复制一遍,没人看出来是重复的。

马路是灰白色水泥混凝土的,不是刷黑的油渣。老乐心想事成,这儿天生的,就是为他准备好的地儿。不好好利用,还像对不起这种冥冥之中注定的“缘份”。

老乐并不是一上场就挥毫怒放,他从驾驶室拿出一把精巧的高梁穗扎制的“地扫帚”,将所要写的“几张纸”清扫干净,很有仪式感。虽然不是在斗室书桌上展纸压镇,但在心目中的神圣不会亚于深居画室书坊的书法家们。

看着干干净净的路面上,只要认真清扫,还是会积起一层细灰。如同看着干干净净的人,洗澡时还是会搓出许多泥疙瘩。因为路上有许多细小的褶皱,我们往往会看不见,会忽略这些不经意的飞尘。但它会沾笔,会脏笔,会坏笔。灰尘每次都会被海绵笔带起来,"蘸墨"时会很快染黑"墨水",写的字会留下“污迹”。所以,“墨汁”还是越清亮越如意,写的地书能发出水泽亮光。收拾干干净净了,老乐能毫无顾忌地转头重来,劲头不间断,心情不间断,能抒发出一路身心通畅的舒爽劲儿。

老乐一动笔,像敲响了上课铃,学生三三两两进教室,司机三三两两朝这儿围过来。学生看老师在黑板上板书,鸦雀无声。司机看老乐在马路上地书,毕恭毕敬。

其间,有司机拿出手机,拍下了老乐地书的情景,虽然是缺乏动态美感的“一镜到底”,发到视频App上不影响“说的是什么”?

司机们大多喜欢拍,想起来就拍。

有一次,路口出现一个“驴友举牌人”,一身骑行装束,自行车行囊瘪瘪的,牌子上写着:因本人贪恋大好河山,超出了计划,资金不足以支撑”理想前程“。望驴友资助,不拘多少,支持的是一种精神。

司机们奇怪了,“还有这种操作吗?”遂拍摄视频上传朋友圈。你转我转,还真有驴友串联了几人前来,热心资助举牌人。

司机们问过,“如果举牌人是假驴友,不是上当受骗了吗?"

那些资助人说:“我们相信‘驴友’两个字。”

司机乱拍老乐写字,也引来了一些“意外惊喜”。有开画室字坊的蔡老板前来找老乐,“你能在纸上用狼毫书写吗?”

老乐说:“不会。”

老乐知道,地书和纸上书法是两回事,地书甚至挤不进大雅之堂。

蔡老板看了半天字体看不明白,“你这是什么字体?”

“不知道。”

有司机取笑道:“他这是娶媳妇体。”

“娶媳妇体?”蔡老板笑起来,“有意思,有创意。这些字看上去,是很美,是像小媳妇的劲儿。”

蔡老板的话,倒把司机说得云里雾里。

蔡老板说:“你这是野路子地书,心气儿足,活劲儿也足,我怎么写也写不出来这种劲儿。老哥要是能落到纸上,装裱起来当商品出售,比跑车赚钱多了!”

老乐笑道:“没那个心劲儿,我就是一名卡车司机,乱写的。”

蔡老板说:“正是乱写,才无拘无束,自成体系,自具风格。卡车司机怎么啦,我们又不低人一等?哪一个书法家不是从普通人做起的?”

老乐笑笑,不做辩解。涉及学问,都高深莫测,老乐不擅长。

蔡老板说:“你还是要多用狼毫在纸上练习,练出这种地书劲儿来了,交给我,我负责跟你销售,行不行?”

人家一副热心肠,老乐不能打脸,“谢谢谢谢……”

蔡老板走了,老乐气定心闲,继续写他的地书。他明白,他只会写地书,他不是身居斗室自由挥毫的材料。离开了马路,离开司机,甚至离开卡车,离开旁边这条河,他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写不出来,他尝试过。

之后,这位蔡老板联系了几回老乐,说有一个书法联谊活动,问老乐参不参加。老乐正在跑车,回话很干脆:不去。蔡老板又提示老乐看朋友圈的活动视频剪辑。老乐回话:不看。

太阳越爬越高,将老乐写字儿的“几张纸”挪跑了。太阳的火力越来越强,烤得人们头皮熨热,额头流汗,如同在理发室烫头发。

地上也有热气往上直翻,写上去的字,过不了一会就晒干了。老乐应该收笔了。

司机一个一个离开,都跑到树底下凉快去了。最后只剩下一个女司机还蹲在马路牙子上面。

老乐看见,“黑眼,你怎么不去?”

“老乐。”黑眼喊了一声。

“嗯?”

老乐等着后话,黑眼却没有继续说。无声胜有声,说明黑眼想说的话还蛮多。

黑眼站起来,个子蛮高,和老乐一般高,在女人中间,十分出众。

场子里的司机,没一个正行,都爱给人起绰号,且一般是拿人缺点出来起的,含有贬损意味。正正规规的名字不叫,非得叫个绰号,似乎很乐意,很开心。叫者如此,被叫者亦如此,自娱自乐,随波逐流。司机来自五湖四海,姓名没有绰号好记,久而久之,就盛行这样了。

有人个子不高,瘦骨伶仃,就喊“钉锤子‘’。有人嘴巴瘪得像驴脸,就喊“驴子”。有人长得贼眉鼠眼,就喊“黄鼠狼”。

场子里的司机那么多,绰号都很形象,很丰富,集中拢堆,五花八门,感觉蛮有意思。

黑眼皮肤黝黑,身板结实,与她一米六几的个头搭配,显得丰满协调。加之打扮时尚,凸显女人姿色,像一朵黑玫瑰。尤其一双眼睛,黑漆漆,亮闪闪。黑漆漆,是用来证明女人纯净的。亮闪闪,是用来射瞎男人眼睛的。

把一个漂亮女司机放在一群大老爷们当中,活脱脱的就是来搞“破坏”,来影响“安定团结”的。

谈起女人,司机们都有共感,一般女人细皮嫩肉,经不起搕扳。女人跟着老公回娘家,心情愉快吧,坐在车上啥事没有。跑上一两个小时以后,就像风都能把人吹瘦一样,明显的能看出来,不如从家里出发时容光焕发。

黑眼同为女人,一个卡车司机,却能表现得早晚一样,天天如此。可见她一身肉有多结实,多神奇,多具魅力。

一同看货点货,一同上馆子吃饭,一同出外住旅馆,甚至一同看老乐写字,这样那样的机会多得很。只要有人”不经意“挨着了,黑眼会“嗨嗨嗨”地提醒,但也不能过分矜持,过分伤人,还要让人做生意时想起你来撮伙呢。

黑眼游走边界,有人受不住诱惑了。那个叫“驴子”的开始上心。他不太爱讲话,但他心眼活络,花板眼多。在情场上,是“闷头鸡子啄米吃”的高手。

“驴子”将目标瞄准黑眼,经常接近黑眼,和黑眼搭讪,跟黑眼献殷勤。

刚开始,黑眼对“驴子”不理不睬。“驴子”很有心机,很有耐心,只要黑眼的卡车停在什么地方,“驴子”就出现在什么地方。

老乐曾提醒过黑眼,“你没事的时候,就过来看我练习地书。”

当时,黑眼没听明白老乐的意思,嘴里答应着,心里没记着。

老乐停下笔,望着黑眼的背影叹气,“好好的一个人,就要被毁了!”

“驴子”把自己的车停了下来,专门经营黑眼的一辆车。

老乐爱莫能助,只能利用写字时专注的神情来排除这些杂念。

黑眼今天停留在这里,想必是有些事情,疑惑了,要问老乐。

“有话说?”

“嗯。”

“走,到树底下去。”

树底下,撑起的荫凉容下两个人,或坐或卧,都没有问题。堤面的细草密实松软,很适合人在上面坐。眼前开阔的河面,就是用来制造美好景色的,就是用来制造醉人凉意的。

老乐和黑眼坐在树荫下,离得有点近。

司机们朝这边望过来,“吔……黑眼怎么和老乐坐到一起了?”

在司机们心中,黑眼和老乐是不搭界的两个人。起初,黑眼是人人心中的玫瑰,人人都有希望蹭一身花香。但自从“驴子”宣布了权利,人们就只能远离黑眼了,从“今天没你的事儿”过渡到“今天没我的事儿”了。

“老乐,你能不能教我练地书?”

这个问题出乎老乐意料。“怎么了?这地书不用教,自己拿笔就能写。”

“我拜你为师有目的。我可能会三心二意,需要你严厉管束。我晓得,他们都已经离我而去了。”黑眼用手指朝司机们那边戵了戵。“只有你,我还靠得拢来。”

“是‘驴子’有问题了吗?”

“不是,是他打算离婚了,想要我也离婚和他一起过日子,心里五心不定呢。”

“哦……这样啊。可以,我收你为徒,不明白的事儿就别充能。先以练字为由,冷静一段时间再说。”

黑眼说:“你答应这么爽快,不怕担风险吗?不怕‘驴子’找你的歪吗?你想过没有?”

“你来找我,不就是这个意思,要我为你承担一点风险吗?”

黑眼一笑,”担点风险,回报价值也会很高的。“

老乐说:”承蒙你看得起我。目前,老乐还不缺少你所说的那种价值。“

说话间,“驴子”似乎漫不经心的溜达过来,和老乐打招呼,”老乐,吃午饭去了。“

老乐看了看手机,对黑眼说,”先吃饭,晚上太阳倒阳,就可以开始了。“

“驴子”问:”什么开始?“

黑眼说:”从今天开始,我要跟老乐学的练习地书了。“

“驴子”抬眼不解地扫了黑眼一下,又警惕地看了老乐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吃午饭,就在附近一家馆子里。

老乐刚起身,路上呼呼啦啦来了几辆小车。

来活了,司机们纷纷爬起来看情况。看小车停在哪辆卡车跟前,相关车辆的司机才能有机会出场谈生意。

这几辆车目标明确,毫不犹豫地停在老乐的卡车旁边。看得出来,又是找老乐的。

小汽车里出来一群人,和往常的顾客有些不同。司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无声地问:怎么回事?

那个开画坊的蔡老板走过来,”老乐呀,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我向他们介绍了你的情况,展示了你写的字,他们都不相信一个卡车司机,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地书。都想来看看,取一取经。“

老乐临场不惊,”这有什么好看的?这有什么经好取?很平常。“

人群里有人说:”就是因为你认为很平常,而我们精心创作都达不到你这个水平,才觉得很深奥呢。你就发挥一下,让我们开开眼界。“

老乐心里一笑:深奥个”焌火“!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写那几个字,小学生都能写得很漂亮,还需天天琢磨?

”写吧写吧。“现场一片嘈杂。

老乐望了望头顶,”太阳太大了,一句成语写不完就干了,写不成。“

”写得成,我跟你做了准备。“蔡老板说着,从汽车尾箱拿出几大卷宣纸。一群人忙着展纸,忙着用专业的镇铁压得四角周正。有人拿墨水往一个脸盆里倒。有人取出老乐从来没有见过的毛笔,拆除包装。

说实话,这些动作把老乐吓着了。老乐像个木偶人,脑壳机械地跟着眼睛转动,看这里,看那里。 ”这不行不行,墨水有颜色深浅,跟清水不一样。“

”一样一样。“蔡老板走近老乐,低声说:”随便写几个字,有报酬的,你看那些直播设备。“

老乐问:”你们在搞现场直播呀?什么题目?“

老乐在手机上看过直播,每场都有一个中心议题。

蔡老板看了一眼老乐,意思是:你一个卡车司机还懂什么题目啊?蔡老板说:”题目是,一个卡车司机的地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老乐哈哈大笑,”这也太夸张了吧?严重标题党!“

蔡老板承认,”是夸张!是标题党!就图一乐活,有流量就行。“

老乐一直说,地书不是写在纸上的东西,他总是不同意。

调试好的直播机器关了,蔡老板偃旗息鼓,不情不愿地收拾好东西上车走了。

司机们惋惜,”管他的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总比出一趟车轻松啦!“

司机们不懂,老乐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拒绝蔡老板,只是凭心里的感觉吧。

傍晚,夕阳西下,人行道上重新投下树影。热气散去了不少,又可以开始写地书了。

从此时开始,黑眼在老乐的指导下,专心致志地练习地书。太阳把他俩的身影拉长,不停地晃动,也像是在写地书。

不远处,”驴子“也在忙活。他掀起卡车驾驶室,爬上爬下检查车况。他的卡车好久没开了,循环水枯了,要加水。油路进了空气,要排气泡。他刚才插进钥匙,扭动电门,启动马达转了好一会都没有点燃引擎。好车熄的火,应该没有多大问题,鼓捣一阵就会重新焕发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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