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的表妹生小孩请满月酒,选择在星期四。老婆说:“你代我去吧,我要上班。”
杨庆龙说:“我去?一个大老爷们吃满月酒,好丑性(尴尬和难堪)!他们怎么不选择星期六星期天呢?”
老婆说:“表妹的婆家本身就在开宴会厅,星期六星期天订出去了。”
杨庆龙明白了,“哦……商人!”
杨庆龙话里套话,说的是商人精于计算,精于安排。杨庆龙也是商人,经营建材,自然对这种事情看得明白。
但看得明白又如何?还得老老实实往里钻,乐得其所。人情是笔债,头顶锅儿卖。
谁叫杨庆龙上班时间灵活呢,即使“丑性”,也得硬着头皮去。
杨庆龙上了帐号簿,记账人顺手递过来了一个礼盒。礼盒轻飘飘的,里面不是糖果,就是一包烟,很正常。杨庆龙笑了笑,正准备离开,记账人又递过来用红塑料袋装的四个鸡蛋。
这就叫红鸡蛋?杨庆龙感觉有些意外。以前吃红鸡蛋是正儿八经端上桌子吃的,尽管都不会吃完,要留着肚子吃席,但表面程序还是要走一走。
看样子,程序“改革”了,变简单了。杨庆龙也笑了笑,欣然接受。
杨庆龙打开礼盒,见里面是两条毛巾,就放心地将鸡蛋放了进去。红鸡蛋,红鸡蛋,煮熟了,刷上红颜料,就叫红鸡蛋。
红鸡蛋不怕摔。杨庆龙找到座位后,就将礼盒塞到座椅底下。有时候忘形了,脚伸来伸去也会碰到。
一桌十人,有七个女人。杨庆龙很有些不自在,开始不想来,就是怕遇到这种情况。十个人有十个陌生,尴尬,丑性。老婆说,谁认得你是谁?尴尬丑性顶多不过半个小时。
女人吧叽吧叽嗑瓜子,不想嗑也得嗑,嗑瓜子多半也是用来化解丑性,用来遮羞的。
男人就不行了,嗑瓜子显得不够男子汉。主人烟不递一根,茶不上一杯,尽管杨庆龙不抽烟不喝茶,只喜欢喝点饮料。但饮料落在圆桌转盘上面,是吃饭喝的,不能在等客时间开瓶。
主人的来宾有五十多桌,整个大厅,人声嘈杂,音乐扎耳。心脏不好的人还担心会被炸晕,吃一次酒席受一次罪。很明显能看出来,人人都在忍受,人人都不能说什么。
好在这一桌,算杨庆龙在内,还有三个男人做伴。杨庆龙不想说女人如何,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身边的两个男人身上。一个瘦,一个胖。
瘦男人很健谈,说自己也是开餐馆的,看到桌上这么多好菜,不想吃,直摇头,不停地敬烟。
杨庆龙说:“不抽,有饮料。”
胖男人说:“我吃饭的时候,不抽烟。”
瘦男人心安理得,自己叼了一根抽开了。几分钟后,这样的“戏份”再重演一遍。
胖男人喜欢吃鱼糕和珍珠元子,每次客气地招呼:“来,吃这吃这,趁热趁热。”
杨庆龙每次回应,“你吃你吃。”
胖男人毫不客气,一嘴接一嘴,连瘦男人的一份全吃了。
杨庆龙似乎也学会了这套“操作手法”,倒上一杯饮料,招呼大伙,“来,一起喝一起喝。”
有人回应,“你喝你喝。”
可能是“同场效应”,杨庆龙放开了,一杯接一杯喝饮料,竟也十分开心。
宴席结束,瘦男人顺理成章,将那包没抽完的烟装进了口袋。
有女人开始用红塑料袋打包。
此情此景,杨庆龙居然产生了带走大半瓶饮料的想法。一个大老爷们,一个生意老板,竟然盯上了几块钱的饮料,这在以前,完全不可思议,此刻却被同化了。但他又感觉丑性,只是拿着饮料瓶往自己面前挪了挪。
胖男人看出了杨庆龙的想法,热心鼓励:“带走带走,不带走也是浪费。”
于是,杨庆龙便拎了饮料和礼盒,出了宴会厅。
胖男人看似什么都没带,其实,他用肚子多装了好几份别人的“份子”。胖男人回家可能有点远,不方便打包。
在宴会厅,都在如此行动,一切都自然而然,一切都合情合理。
一出宴会厅,杨庆龙就感觉丑性了。
路上,只要看上一眼,人人都明白,他刚刚吃过酒席,还带了喝剩的饮料。
丑性让杨庆龙清醒,感觉无地自容。他打开礼盒,想将饮料装进去。无奈礼盒太小,藏住头却露出了腚。礼盒又是纸做的,不结实,重量一增加就撑破了口,他只能捏口提行。
街头不好停车,杨庆龙没有开车来,搭的公交。
一上公交,他就将礼盒放在座椅底下,夹在了两腿中间。
只是没想到,杨庆龙下公交时,脚步重了点,只听得脚下“噗”的一声,像有鸡蛋摔碎了。
杨庆龙拎起礼盒一看,底部豁口了。再看落地之物,原来是他的红鸡蛋。
红鸡蛋没有煮,是生的。
公交站里,下车的上车的,人们全部齐刷刷的看过来。
杨庆龙四脸通红,跟落在地下的红鸡蛋一样红。
这时,老婆打来电话,问他晚上还有一餐,去不去?
杨庆龙坚定不移地回答:”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