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奎成谋得一个保安职务。到物流园报到的那一天,保安队长张得彪乜斜了他一眼,就喊到,“不合格,退回去!”
刘奎成急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黑盖黄鹤楼”,满脸堆笑,“抽烟抽烟。”
张得彪冷峻地伸手挡开,“我不抽烟。”
刘奎成又转向其他几位保安,“抽烟抽烟。”
这几位保安还好相处,不讲客气地接过烟,吞云吐雾抽起来。
他们没有跟着张得彪像旧时衙役一样发出“威武”之声,就是在同情刘奎成。
当个保安,从农村来的刘奎成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就是守守栅栏门,巡巡夜更,拿手电筒四处照一照。
没想到,第一眼没正经看,张得彪就喊不合格。喊得刘奎成懵头懵脑。刘奎成毕恭毕敬地问:“我哪里不合格?”
刘奎成年纪不算大,离六十岁还差好几年。身体也还好,挑一百斤的担子慢慢悠悠地走,可以一直不停。只是地被征了,无地可种,才出来找事做。
张得彪问:“你会走路吗?”
刘奎成噗嗤一下笑出声,“看你说的。我的腿脚灵巧得很,是挑担子的人,怎么不会走路呢?”
“那好,你走一个我看看。”
刘奎成在张得彪面前,自信地甩开大步走起来。
张得彪说:“你们看看,这叫会走路吗?你这是农民走田埂子的走法。任幸福,你走一个给他看看。”
“好。”一个叫任幸福的保安对刘奎成说:“你好生看好。”
紧接着自喊口令自作动作。“立正,稍息,立正,握手,敬礼,礼毕,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然后一步一步走起来,步伐匀称一致,走得刚劲有力。一眼就能看出,是经过训练的。
这不就是部队当兵的那一套吗?刘奎成在电视上看得多,现实里还真不会。
但这不是当不成保安的关键啦?这些动作他可以学呀!
也许是撒的几根高档烟起作用了,保安们都在替刘奎成讲好话。
刚才,也许是收新人进来要整“埠头”,给一个下马威。此时,张得彪顺水推舟,同意了。“好吧,任幸福,先分到你们组。你负责教会他怎样走路。”
“是。”任幸福向张得彪敬了一个礼。与军人相比,敬礼不怎么标准,只能说是那么回事。
刘奎成跟着“是那么回事”的任幸福学了几天,学得腰酸腿痛。
现在的走路方式还没完全学会,原来的走路方式又走不回去了。
不过,倒是可以马马虎虎跟保安们一起上班了。一起走路,差不离了。
上了几天班,刘奎成发现,小小的保安队,二八一十六个人,竟然有七个官位。东南西北四个门四个组长,白天夜晚两个班长,一个全脱产队长(只安排事情,不上岗位值勤)。"兵伢子"有多少,一算就知道了。
刘奎成学的走了几天路,终于走会了,终于走熟练了。他以为就过关了,就能当保安了。
刘奎成很得意对任幸福说:“我这人很有天赋,一学就会。”
任幸福笑了一声,“还差五丈八尺远。”
刘奎成不笑了。“怎么?还有其他的走路方式要学?”
“你仔细看一看,组长是怎么走路的?”
刘奎成和一个组长一起巡视物流园的场子,他仔细观察了组长的走路方式。
组长走路基本是直起脖子走的。看四个方向,不转脑袋,直转身子。像被人搬动的木头菩萨。商户和组长说话,组长一般不看人家。
“这叫什么走法?”
“这叫组长走法。”
刘奎成学了几次,有点难度。“任师傅,你教教我。”
任幸福说:“我没当过组长,我也不会走。”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这组长的走法找谁教?”
“你傻呀?你当组长了吗?”
刘奎成明白过来,“确实够傻的。”
刘奎成觉得这走路的学问很深,保安想干长就得学,他有点担心今后很难学会。他问任幸福,“还有更高难度吗?”
“有。还有班长走路法,队长走路法。”
“啊,这么多啊?”
刘奎成感觉像要面对一座山的石梯路了。
刘奎成特意观察了一下班长走法。
班长走路是“断胳膊断腿”走法。走路身子不动,胳膊肘膝关节像临时接上去的。走动时一甩一甩,一步一弹,过分灵活,也特别扎眼。
刘奎成不得要领,暗地里比划了两次,竟次次都错成“同步运动”。两只胳膊一起前后摆动。差一点把任幸福笑岔了气。
再看队长走法,更绝!竟然是前所未见的“腰痛式”走法,很像得了腰椎间盘突出。每天列队训话,张得彪挺起身板,平步移动。像时刻要保证脑袋不从脖子上掉下来一样。
这种高级动作,刘奎成永远也学不来。
难怪张得彪说他不合格的。
现在,不要张得彪说,刘奎成自己都吓得上不成班了。
刘奎成一个月没干上头,就辞职回家了。张得彪说:“你们看看,我说他不合格吧?”
任辛福说:“刘奎成脑子太笨,胆子也太小。”
当了几天保安,刘奎成以前规规矩矩的挑担子走路的步伐被搅乱了。
老婆问他,“出去了几天,怎么走路像鸭子歪了,你是不是得了病,得了腰痛病吧?”
刘奎成是得了病,得了“走路强迫症”。总怀疑自已的智商出了问题,总感觉走路成了他的一大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