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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官恩和宋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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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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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来了

天气从晴热转为闷热,天上慢悠悠地漫过来满天灰云。老罗一直认为这是“兄弟要来了”,这是“兄弟事先给他打的电话,在等他回话”。

要下雨了,是收纸壳子的大忌。如果纸壳子淋雨,卖给了废品收购站,像一个人的脸上抹了灰一样,不光彩。

偏偏,一个门店的懒虫老板,积攒了几个月的纸壳子,随手招来了正在吆喝,正在巡街的老罗。

老板打开门店旁边的仓库,满满的一屋纸壳子,把老罗吓坏了。“我的个兄弟,你算是懒出高度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哩,我的个车装不装得下哟!”

老罗的电动三轮车虽小,但带有钢管架子。一闹,马路上走过“四宽马大”的纸壳子车,就是老罗他们“发明创造”的,再多老罗也拖得走。此时,老罗这么说,是在表达揽到了生意的快乐心情。

老板说:“快要下雨了,师傅还是快卡。”

老罗说:“放心,不会下下来的。我这兄弟蛮够意思,看着我在忙,睡觉去了。”

老板一笑,“万一兄弟睡着了,流哈拉子(口水)呢?”

老罗开怀大笑,“那我照他屁股踢两脚,踢醒他。哈哈哈哈……”

老罗很自信,兄弟确实在看着他。哪怕灰云一层一层地堆,光线一丝一丝地暗,热劲一点一点地加,人们一动就汗流浃背。老罗仍然从从容容地划他的纸壳子,一块一块叠好扎紧,一捆一捆过秤上车。

看老罗这架式,老板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错不错斤两错不错钱上面了,而是在关心老罗这么小的电动车,会不会被这一大堆纸壳子压垮。老板说:“一趟拖不走,多跑一趟呢。我负责给您留着,等您来。”

老罗说:“放心。”

当老罗一层一层,往车上码放得像小山丘一样高时,老板佩服,“还是您狠!”

老罗开着“巨无霸”上了公路。“巨无霸”左摇右晃,让后面的人跟着担心不已,看着看着像要翻了。

老罗却很享受这种摇头晃脑的劲儿,如同在舞台上演“杂技”,看似危险,其实他心里有数。哪一件事长期做,都会练出许多“好看的花活”来。

老罗自从工厂退休之后,就干起了收废品的营生,主要收纸壳子。儿子在外搬够饭碗了,不再需要他惦记。就是老婆去世的早了几年,有点遗憾。不过,走的是顺头路,点点寂寞,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老罗将要去的这家废品收购站,老板姓周,长得筋巴筋、瘦巴瘦,有点过度。老板娘倒是长得“肥臀翘乳”,老罗蛮喜欢看。

他们是外地来本地方做生意的。老板娘特别会生孩子,超生了,计生部门来找他们罚款,手续办下来送票据上门,却发现他们又怀了一个。

老罗曾开过周老板的玩笑,“我看你把一些营养都给你老婆了。”

周老板说:“自打娘胎里生下来就瘦。”

老罗说:“瘦不是错,会生养孩子就是硬道理!”

一般人家,几次罚款,儿女拖累,早就垮了。还是周老板会做生意,人狠,支撑劲儿大。

老罗来到废品收购站。收购站大门紧闭,门口有几个婆婆老头拎着零散的废品在等。

老罗跟周老板打电话,“周老板,在哪里?怎么关着门在的?”

周老板说:“我出来了。有个老板的一台旧车要我来看哈。”

“老板娘呢?”

“一起来了。她比我会估价些,比我还价狠多了。”

好,老罗本想借今天的机会,再欣赏一次“肥臀翘乳”的,“福利”落空了!

周老板说:“你又不是不晓得密码?自己进去把事情办了,跟我报个数,我把钱转给你。”

周老板收了一套旧门禁,自己鼓捣了两下还能用,就装到了大门上。将密码告诉了几个关系好的兄弟,以防像今天这种情况,下起雨了,好进去躲一下。

没有老板在场,让自己上磅自已称,自己计数自己算帐,还没搞过。

周老板让你做,是把你当兄弟,百分之百当作一个蛤蟆身上多长了一条腿。

天空像一块巨大的毛毯,含着水,一扭便会落下水来。

“兄弟,还等一哈就行了。”老罗知道,这是兄弟在努力控制,是在看他的车还没开进收购站的大散架厅里。

那几个婆婆老头不免有些着急,“这个周老板怎么搞的,还不回来。天上的雨看着看着夹不住了。”

老罗按密码打开了大门。

众人纳闷:“换了老板?”

“没有。”

“那你怎么打得开门?”

“我跟周老板如同兄弟。”

“哦……”

一群人跟着老罗进来了。

老罗等了一会儿,觉得周老板信任自己也不是假的,兄弟不是白叫的。如果等周老板回来收购,倒显得不把周老板当兄弟了。

好吧,就自己干。

老罗自己称重,自己计数。低头真真儿的,把秤砣看得清清楚楚,把杆码上的刻度认得清清楚楚。老搞生意的,几刻几斤,不会认错秤。

老罗将纸壳子一捆一捆码上大堆。认认真真,绝不敷衍塞责,真正像兄弟办的事。

数量统计完了,价钱不用讲,老价格。老罗熟练地在一个旧帆布口袋里摸出计算机,一声“加”一声“加”地叫唤过后,总数出来了。

老罗拨通周老板的电话,“总共530斤,乘以八毛五,恰好450块钱。”

“好,我马上转给你。”

话音落后不长时间,老罗的手机一阵“哐哐哐”的欢叫,微信提示,钱到帐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把旁人看呆了:还有这种搞法?

老罗要走了,要关门了。

有人央求老罗,“你们既然是兄弟,能不能跟我们也收了?天快要下雨了,我们怕把衣服打湿。老胳膊老腿,经不起雨淋。”

老罗停止了收拾捆扎纸壳子的绳索。

看着众人着急的样子,不好拒绝,“好吧,我来跟兄弟当一回家!”

好的是,现在的婆婆老头大多学会了使用“微信”“支付宝”,老罗付钱时没有感觉为难。

几个人心满意足地匆匆离去。

老罗锁好大门,启动三轮车回家。

他没有紧赶忙赶。天空中的兄弟睡醒了,蹬了几脚,伸了个懒腰,哈拉子从嘴角垮了几点。

大街上的人,开始加快步伐。

老罗也催紧了点油门,“这兄弟已经急不可耐了。”

回到家,老罗将三轮车停进车棚。

老罗没有急着进屋,而是站到了院子中间,脱掉了一身脏得有点显眼的衣服,露出通体黝黑色的肌肤。如同来到了当年厂子里的澡堂,管水的师傅就在隔壁锅炉间。

老罗如同吆喝般地朝天上高喊一声:“兄弟……开水龙头……”

兄弟终于听到了老罗的回音,放开手使劲抖落起毛毯来。雨水如期而来,哗啦哗啦,顿作倾盆。

老罗洗头洗脸抹胳膊,消暑解乏,浑身清凉,好不惬意。

“兄弟,再来一阵,搓个背。”

老罗背过毛巾,两只手一上一下拽紧,贴紧背心,来回拉动搓皮。

兄弟尽职尽责,不断地往老罗背上淋水。

兄弟等待半天,为的就是想让老罗痛痛快快地洗个流水澡,为的就是想好好表达一番兄弟之间的深深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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