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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官恩和宋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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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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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病“了

母亲”病“了。

在外人眼里,母亲一直身体不好,动不动就生病。而我总感觉,母亲还像以前那样爱装。装哭,装病,装糊涂,虽然都是事出有因。

这一次,母亲“病恹恹”的,是什么意思呢?

母亲一直是姐姐在照顾,我隔三差五地去探望一下。

我来到母亲床前。母亲说:“儿子啊,你看妈的病,恐怕打不过今年了!”

我说:“不会的,您说话声风嗓大,说明中气蛮足。”

母亲不高兴了,“老子说话声风嗓大,是耳朵不好使了,嗓子不大听不到。”

今年三伏天发了疯地热,想给母亲装个空调她死活不让,用个巴扇摇啊摇。

我抱怨,“要是大热天出事,说我们虐待,热死了母亲,怎么抬头见人?”

妻子说:“老儿老儿,人老了就像小儿一样。”

只能当老小儿,没有其他解释。

有一天,我和妻子再谈此事,我说:“我们小时候母亲就爱装!”

“小时候,为什么?”

“就是我把一个女同学掀到鱼塘里的那一次,母亲坐到门槛上大哭的时候发现的。”

有一天放学路上,一个女同学说我偷拿老师的粉笔,羞辱我。我恼羞成怒,抓住女同学直往鱼塘拖,想把她摔到水里去。女同学吓得脸色煞白。她哥赶来,我们干了一架,双方打得头破血流。此事被人告到母亲这里,我已经做好了跪堂屋挨扫帚的准备。却不想,母亲坐到门槛上放声大哭。哭我们的父亲死早了,丢下几个孽仗不管。抹眼泪的手巾捏下一串串水来。我吓坏了,母亲哭晕了怎么办?自打记事起,母亲就是一身病。我赶紧在母亲面前认错,保证以后不再犯混了。

晚上,三弟指着门后的一个罐头瓶子说,母亲偷偷用手巾蘸了水,再捏给我看的……哦,母亲在装哭。是舍不得打儿子,但又要教育儿子。用心良苦,印象深刻。

这是装哭,有时候也爱装糊涂。

队里分口粮。别人家劳力多,工分粮多。我们家只有人头粮,工分粮少不够吃。

到分口粮时,我们都要多拿一条布口袋。围着一大堆谷子,你装我也装,管它三七二十一,先装了再说。也不装满,半袋半袋地装。到过磅时,有的口袋搬上去过磅,有的口袋就顺势拉过来藏在已经过磅的口袋之中了。

过磅员问:“怎么都是半袋半袋的?”

母亲说:“我的伢儿小,背不动。”

口袋一多,容易混淆。我们多半都得逞了。如果碰上认真的干部问起,母亲就装糊涂,“我也不记得有几个口袋了。”

母亲装糊涂,装来了口粮。那个时候可以说,是装来了我们姐弟四条生命。

母亲也会装病。有一次,民政部门说来了一笔困难户救济款。有人把我们的名字报上去了,私章拿走了,钱却迟迟不下来。母亲怀疑被这人私吞了。母亲来了一手:装病。

母亲装得那才叫个像啊,一病不起,卧倒在床。请赤脚医生看了无数次,不起作用。弄得满村皆闻母亲病情严重。

我当时正在念高二。听说母亲病重,连夜赶回家,伏在母亲床边号啕大哭。邻居以为母亲出事了,纷纷过来查看。民政部门的那个人赶紧把这笔钱送来了。

母亲爱装,可能装成了习惯。

我选择机会和母亲谈起此事。我说:“现在生活条件这么好了,有什么心愿可以直接说明白,儿子一定办到。”

不成想,母亲突然发了火。“你个孽仗的,现在有本事了,敢说老子的不是了。你滚,哪个要你来的?老子只当没生养你……”说完,气呼呼地不理我了。

我懵了好几天。妻子比我聪明。“母亲这样,是不是与老二老三有关系?”

也许。

老二老三都在外地上班,难得落屋。但每次听说母亲病了,都会千里迢迢赶回来探望。有一次他们将母亲送到医院。结果几天住下来,药物反应厉害,倒还真住出病来了。赶紧回家。母亲说:“你们这是想害死我呀!”

从母亲这句假装的埋怨话里,我能听出深深的母子情谊。

我明白过来,母亲现在这样,是在想念老二老三。我马上给老二老三打了电话。

老二老三没有片刻犹豫,算好启程时间,带着家人,同一天到屋了。

母亲一高兴,她的“病”马上就好了。眉开眼笑从床头下来,摸着几个孙儿的脑壳说:“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都回来了?”

我和妻子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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