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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官恩和宋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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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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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台字帖老伙计

这两天,老罗和老杨为一块砚台闹起别扭。

两人本是老庚老伙计,都是一个工厂退休的。老罗收废品,老杨开字画店。

砚台是老罗从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收来的。

那天,中年男人拦住巡街的老罗。“师傅,您收不收砚台?”

“砚台?”老罗自从收起废品,从来没有见过还有卖砚台的。“是铜还是铁?”

“都不是,是石的。”中年男人解释,“老爷子过世了,我正在处理老爷子的遗物。”

“石的不收。”

中年男人说:“扔了可惜。”

“那我看看。”

中年男人将老罗引到几口红木柜前。

老罗感慨:“这几口红木柜还值几个钱呢。”

中年男人说:“师傅好眼力。”

中年男人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块乌青色的砚台来。

这块砚台,看上去挺薄巧,但拿在手里挺沉,滑落到地上肯定会摔碎。中年男人的老爷子用了一辈子,完好无损,可见其爱惜程度。

老罗不懂砚台。“这不值钱哩。”

“我知道不值钱,能不能帮忙带走,连这些一起?”中年男人指着柜子里放得很整齐的纸卷。

“这些可以称斤两,也值不了几个钱。”

中年男人笑一笑,“拿走吧,不要钱。老爷子可拿它当宝呢!”

老罗胡乱抱了这些东西往三轮车上丢。废品里还包括几支大小毛笔,几块压镇石,一个虎脚石笔架和几大瓶墨水。

这些东西没人收,老罗只能直接带回家。

没事的时候,为了打发空闲,老罗喜欢站在废纸跟前看。一张一张展开,一张一张地歪起脑壳,把纸张像扭方向盘似地转来转去地看。

如果是老杨来看这些字儿,还能品头论足,说出几分道道来。而老罗却只能用简单的“好看,不好看”来区分。

因为字儿好看,看着心里舒服,老罗竟然舍不得扔到废纸堆里去了。他将纸卷抱进屋,放在沙发上。他想下雨天不能出门,就坐在屋里翻这些纸卷,也是乐趣。

他一人在家,家宽屋大。有时寂寞无奈,真叫人头痛。

老罗在老杨面前说漏了嘴,说他收了一方蛮好看的砚台。

老杨说:“你又不识货?能收到什么好砚台?”

老罗不服气,“我看,比你桌上用的砚台好看多了,你这好丑性!”

他俩相互“掐人“掐惯了,是常事。老杨不屑于顾,“你能看出好坏来,就不用收纸壳子了。”

“确实比你的好看。那些字儿都比你的这些好看。”老罗伸手朝四周墙上划了一圈,否定了老杨的一切。

这是老杨的心血,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不容老罗数落。“懒得跟你瞎扯。”

说不扯,老杨心里还是痒痒的。万一,老罗“瞎猫碰上死老鼠”,捡着宝贝了呢?

老杨借故来到老罗家。

老杨一见砚台,就像猫儿看见老鼠,两眼发光。

不过,老杨是生意人,很会控制心情,立即敛住真实表情,换成故作惊讶。“嘿嘿,这就是你说的,蛮好看的砚台呀?”

“是啊。”因为经常看秤,老罗眼尖。老杨眼里悠的一闪而过的那道绿光,还是没能逃脱老罗的眼睛。所以,老罗认定砚台肯定有一些价值。老罗开始在内心构筑防线,以防砚台被老杨”花媒大嘴“弄走。

果然,老杨开始忽悠了。“我看蛮普通嘛!你这是石的,怎么能赶得上我那块玉的呢?”

“管他石的玉的,我又不卖?”

“你留着有什么用?”

“谁说没用?垫床脚隔潮,正好!”老罗也开始戏弄老杨。

老杨急喊:“千万不能垫床脚!”

“怎么了,这又不是宝贝?”

“不是宝贝也不能垫床脚呀,这好糟蹋?要不,物尽其用,送给我算了。”

老罗一笑,“我还是留着吧。”

“你留着没用。”

“啥叫没用?”老罗被老杨惹生气了。“你写得字,我就写不得字?”

老杨笑了,“你写字?你拿扫帚扫院子还差不多。”

“你也太掐人了吧?我偏要写给你看一看。”

“你以为,有一套写字儿的工具,就能写好字?写字还要看人来的。”

“你别管我的。我说写得好就写得好。”

“你那些好看的字儿呢?我看一眼就走。”

老罗没好气地说:“卖了。”

看老罗真生气了,老杨只得笑着离开。出门时,又念念不舍回头望了一眼砚台。

纵然是好砚台,在老罗这里,也发挥不出优势,只能静静躺在方桌上。

为了不被老杨掐得太难堪,为了这块砚台能起作用,也为了消磨难挨的闲暇,老罗思谋着,开始练起字儿来。

老罗把砚台,镇石,笔架清洗干净,摆到方桌上。又用几个碗将大小毛笔泡了。他以为还要泡太长时间的。他每年写春联,那毛笔起码泡半天才化开。不成想,这几支笔,一落水就软了。老罗提起毛笔,提到眼前仔细看:会不会是传说中的狼毫呢?

老罗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入手,管他的,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多的是旧报纸,多的是墨水。老罗一有时间就乱写一气,一写半天。

没有字帖,他将收来的纸卷,排了一满屋。看中哪个字,觉得哪个字好看,就挑出来,放在方桌旁边,学写哪个字。

老罗老婆已过世,儿子一家人远在海南。老罗一个人生活,家里没猫没狗。他不动,屋里的东西可以一直不动,安静得出奇。

就这样写了蛮长时间。老罗感觉字儿越写越好看,越写跟纸卷上的字儿越接近,越写越觉得老杨写的那些字儿,“自惭形秽”。

终于有一天,老罗有胆气回怼老杨了。“你这写的几个字儿还能卖钱?我都写得出来。”

老杨说:“癞蛤蟆打呵欠,口气还蛮大哩!”

“要不写几个字你看看?”

“可以。”刚刚有一个新开张的黄金店,订了一块匾额,老杨也刚刚摆好了宣纸,准备落笔。“我就舍了这张宣纸,你来写‘鑫光珠宝’几个字。”

老罗真的不客气,执起毛笔,醮上墨水,在砚台上调好均匀度。他看着宣纸,在心里默画着起笔的位置。

老杨说:“写呀,怎么了?怕露丑了?”

“慌什么?”

老罗感觉桌子太矮,有点欠腰。不过,这好解决。只见老罗叉开双腿,腰往下沉,开始抖腕用力。刷刷刷地一阵笔走龙蛇,“鑫光珠宝”四个大字在宣纸上随墨而落,熠熠生辉。使老杨字画店里的“卖品”满堂失色。

老杨吃了一惊:老罗这么长时间不见,原来是闭关修炼去了。字儿本来就是人写的,只分造诣深浅。老罗的字,已经远远地超过了自己。

“你是跟谁学的?”

老罗一笑,“跟我自己。”

老杨想起老罗收购的纸卷。“莫非是跟那个老爷子学的?”

“人家的字儿比我写的好看多了,我只是皮毛而已。”

客户看到“鑫光珠宝”几个字,连说可以可以,爽快麻溜付了尾款。

客户的“满意”,究竟值了多少钱,只有老杨心里清楚。至少应该分一半给老罗吧,应该能抵老罗收无数次纸壳子了。

老杨认得那块砚台,是一块流传了几百年的和田碧玉宫廷砚台。老罗不识货,他就装着不识货。迟早有一天,他会向老罗讨来的。老罗写的这些字儿,属于“晋唐书法”流派。书圣王羲之的《兰亭序》为天下第一行书。

老罗会“晋唐书法”,这不得了。如果识货,是不会轻易将那些“字帖”拿出来的。

如果老罗能拿出好看的砚台好看的字儿,老杨愿意用这个门店调换。

老杨一直闭口不语,老罗也一直没发现“砚台”和“字儿”是两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尤其不知自己写的字儿,已经卖出钱来了。

老罗依然收废品,天天不下雨就出门。几分钱几分钱跟人讨价还价,晚上载着一车快乐逍遥的戏曲歌声回家。

老杨依然开字画店,会说会讲。说得天花乱坠,说得美丽富饶,说得顾客服服帖帖心甘情愿掏钱买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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