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 鱼

——《百里长渠印象》系列小说

在百里长渠公园，随便一副象棋，一把胡琴就能聚拢一堆老头。老头们也不必认真打听谁叫什么名字，摆象棋的就叫“老象”，拉胡琴的就叫“老胡”，到渠边钓鱼的就喊“老钓”。

靠近百里长渠水边，一边一条廊道，笔直相夹，笔直往前延伸。虽然看不到头，但都相信，绝对不会有百里之长。

廊道麻石匝道，杨柳依依。河水清凌，轻风拂面。是个休闲散步的好地方。

自从去年开始，河水碧绿透亮。经常看到有鱼打旋的水圈儿，吸引了一批钓友。有时候，廊道上一排数十个蘑菇伞，五颜六色，景色别有洞天。

其中有一个老头，历时最长，资格最老，天天风雨无阻。别人的老年手机报“现在时刻，八点整”时，他刚好落座。

久而久之，按照惯例，老头们就唤他为“老钓”。

钓鱼，应该图个安静。可是，百里长渠处于闹市区，周边有无数居民小区和工厂，老在听到哗啦哗啦响声，安静是谈不上的。水里的鱼，容易受惊，想要钓好多鱼是不可能的。有鱼出水，能看到鱼的白影子晃，就能引人羡慕。有人专门站在渠堤上的凉亭里，看老钓钓鱼，可以一盯半天。

老钓爱钓鱼很有些年头，小时候就是个钓鱼迷。在农村，没有钓具，他自己做。他找来母亲用的大头针，用焟烛烧红，用老虎钳一扳，就弯成了一口钩。渔竿用竹竿，渔标用麻杆芯，鱼饵就是蛐蟮。也许是那时候鱼多，这样的渔具也能钓好多鱼。

有些人，喜欢看老钓晚上收竿提篓时，白鱼出水的那个闹腾劲儿，纷纷备了渔具，跟着老钓学钓鱼。但他们往往耐心不够，没有老钓那个沉着劲儿，没有老钓那个资历，一闹半天，空空如也。原来，资历也可以当着鱼饵用哩。

所以，百里长渠公园，钓鱼者热闹了一阵，时日不长，就都撤了。只有老钓“锲而不舍”，“独钓寒江雪”。

时间一长，老头们将信息碎片你一言我一语地编缀起来，如同网上“人肉搜索”，真真假假，就知道老钓是谁了。

老钓是二手车车贩子，因为有拉胡琴的“老胡”在二手车市场碰到老钓了。

国家放宽驾校学员年龄，老胡趁机考取了机动车驾驶执照，来买一辆二手车练手。

两人一见面，一个人喊：“老钓，这么巧啊？”一个喊：“老胡，是巧呢！”

老钓的同事问老钓：“你啥时候改姓刁了？”

老胡的老婆问老胡：“你啥时候改姓胡了？”

两人都没有各自回答问题，都哈哈一笑，仿佛有一个秘密要共同保守一样。

不用说，这笔生意愉快做成。买得合情，卖得合理。

老胡问老钓，“你在做生意么，哪里有那么多时间钓鱼的？”

老钓说：“我喜欢钓鱼。我做生意不喜欢坐店铺，不喜欢守株待兔，都是电话联系。前几年，我都是往长江边儿跑呢？那有多远？一百多公里，油钱过路费就要三百多。”

“大江有大鱼，一定钓得不少。”

“恰好说错了，往往是鱼钱抵不了开支。”

“哦……理解理解。不为钓鱼，只为钓心。”

“只能这么解释。”

此后没多少日子，老头们就摸到了老钓的一些信息。老钓早年离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老婆。儿女都已成家单过了，老钓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才有那么多时间钓鱼，而且比谁都坐得稳当。

但不久，摆象棋的老象在超市碰到老钓，老钓带着一个女人。

女人个头不高，和老钓十分般配。女人穿衣打扮不像一般家庭妇女那样随意，但也不张扬。

女人在买个人生活用品，卫生纸，小裤头，丝袜子，成迭成叠。明显的是老钓家里没有备用的。有点像单客刚到这个城市，租了间房子，急于补充缺失的生活用品。

老象迷糊了，暗暗问老钓，“你不是说没有老婆吗，才找的？”。

老钓说：“不是。”

老象问：“她算什么？情人还是女朋友？”

老钓说：“都不是。”

老象说：“什么都不是，是你钓的一条鱼呀？”

“有点巧合。”老钓微微一笑：“还真是钓友介绍的哩！”

老钓钓鱼钓来了一个女人，老头们又有一说几天的话题了。但也有人怀疑不像，说是老钓摆的谱。照说，有了女人，老钓会老老实实守店铺，陪着女人，没有时间来百里长渠钓鱼呀？

唯一的解释，如果老象说的那个女人真实存在，那么，一定是老钓的那个女人过了几夜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