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杜官恩和宋红莲的头像

杜官恩和宋红莲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10/04
分享

青口窑口山口

——《迷糊幺妹》姊妹篇


(前情提要:山村女人构叶子进城找青梅竹马的海螺子。海螺子积劳成疾,撒手人寰。构叶子将海螺子的一双儿女带回农村自己抚养。历经千辛万苦,一步一步把孩子们抚养成人。)


构叶子有两个儿子,加上海螺子的两个,就有四个儿女了。依照出生年龄排列,恰好一个夹一个。构叶子便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地叫唤。自己做表率,家里人也不分亲疏,效果挺好。

海螺子的姑娘为老大,构叶子的大儿子为老二。还有两个儿子以此类推。

都说青口如窑口,窑口如山口。是生命规则,也是生活经验。明白了这个理儿,在面对困难时,不会惊慌失措。半糙子孩子,正长身体,饭量惊人,一餐不准时到就饿得嗷嗷叫,如青口牛犊子。牛犊子一饿,什么草都吃,连构叶子割的塞进窑口的蒿茅草也可以吃,包括构树叶子。孩子们一多,饭菜一上桌,就被孩子们“风卷残云”,颇有点构叶子小时候兄弟姐妹多的生活架势了。如果构叶子上先不做好心理准备,肯定会被吓到。

构叶子不得不在生活物资上,样样都要准备得多。萝卜白菜要多种两垅,咸菜豆瓣酱要多做两坛。衣服要买两件,鞋袜要备双份,连原来的自留地也要多拓两块。好在山大地大空位子多,只要舍得力气,大山不会吝啬。构叶子的老公树墩子在山上开的两块荒地,合起来,足有篮球场大。

构叶子一直搞后勤,整吃的喝的。孩子们一人一个小背篓,跟着树墩子搞“愚公移山”。

孩子们在一起,叽叽哇哇,像燕子衔泥垒窝一样,辛苦劳累而又开心快乐。

构叶子每次送饭来,看到一个一个“小花猫”,脸上笑出两朵山花儿。山里哪儿都有泉水小溪,渴了不用带茶,随便喝,脏了也可以随便洗漱。

活路主要是树墩子在干,午饭后一段时间,构叶子也会加入队伍一起忙活。

老大老三没来之前,家里负担和隔壁左右“平分秋色”。村里人怎么玩他们就怎么玩。老大老三一来,明显像两块压舱石上船,船行慢很多。他们就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打牌闲唠嗑了。

构叶子对树墩子说:“对不起呀,这事本不与你相干!”

树墩子说:“说啥子呢?你能把两个娃从城里带回来,就是对我的信任。”

两人商量出路,树墩子说:“我出门打工去吧?”

构叶子说:“没这个必要。当年,爹妈生我们,一闹生五六个,个数比现在还要多。从来没出过山,还不是养活了我们。只要背后有大山,向山口要饭吃,饿不死我们。”

“向山口要饭吃”,成了两口子的信念。他们第一个行动,就是扩大自留地,解决一家人的吃菜问题。

今年,在多开垦出来的地上种了一季黄豆。也许是头茬地,肥劲儿足,黄豆粒粒饱满,煞是喜人。

构叶子想趁农闲,多做一些豆腐干存放,冬腊月不熬嘴。

树墩子说:“可以。你先泡黄豆,我留出时间帮你推磨。”

眼下,孩子们放暑假。树墩子正带着孩子们在窑场制作土坯砖。

山里人有这个习惯,会一年一年积攒砌屋的青砖,等孩子们长大,要成家立业,就可以翻盖新屋了。

家里孩子增加,就要提早做准备。

待一会儿,构叶子就要跟他们五爷子送饭过去。

今天麻麻亮,构叶子和树墩子就起床了。两人推磨,磨出了两大桶原浆。

老二有经验,看构叶子做过豆腐。他起床后,高兴的叫喊起来。“今天有豆腐脑喝了。”

几个孩子听到呼喊,纷纷跑过来,用手指戳点稀软发泡的原浆。

构叶子急忙喊:“别戳,手脏。赶快洗口洗脸,准备吃饭。”

农村没有过早之说,早晨开始就是一餐饭。豆腐脑也不像城里人那样,随能便喝到,一年有个一两回就不错了。孩子们当然高兴地起跳啦!

构叶子忙了半天,豆腐脑终于在点卤大盆里结凝而成。构叶子拿来一个大瓦罐,用瓢舀了满足一家人吃一餐的豆腐脑,放在灶门额头吸热保温。

她找来装棉花的浅胎篮,在厨房前面用几根木棍落地一搁,覆上一层薄旧的干净包袱,一个简易豆腐压架就做成了。

农村人因陋就简,不是上街卖的货,没必要像豆腐铺那样规规矩矩地制作。

构叶子倒进原浆,拉上包袱皮,放上木锅盖,压上砖头石块就不用管了,任凭碱水从浅抬篮下往禾场上流去。

禾场干涸了些时日,干出人体经络一样的裂纹,滋溜滋溜喝水,十分畅快。

构叶子马上又开始做饭了。她不用看手机,抬头望望日头,就知道时间刚刚好。

在禾场旁边,除了稻草置以外,还有两个蒿茅草大置。稻草置是从田里割上来的,蒿茅草是从山上砍来的。自从准备烧窑,柴草就变得金贵起来。稻草齐蔸子割,蒿茅草平地儿砍。一有时间,构叶子就拿镰刀篾刀上山,孩子们一放学就拿着家伙什儿来寻找构叶子帮忙。

从山梁上下来,构叶子挑大担草头,孩子们用钎担一头撅一小捆,最小的用肩膀背一绺子,队伍“浩浩荡荡”。现在,谁家都没有这么多孩子,这镜头令人惊奇振奋。人多好种田,老话没有说错哩!

有一天,母子五人在树荫下歇息。老大看到漫山遍野的构树,问构叶子,“妈妈,这是什么树,这么多呀?”

构叶子说:“构树。”

老大上下打量构树。树上的构叶子大多有三五瓣,中间有镂空,像伸开的手掌。稍微有点风,都会晃悠,像有人朝他们热情招手。

老大问:“妈妈,你怎么叫构叶子呢?”

构叶子说:“是你姥姥生我时,姥爷出门抬头一望,满眼都是构叶子,就懒得想名字了,就叫构叶子吧。”

“姥爷偷懒。”老大笑起来。

构叶子说:“也不是。姥爷蛮喜欢构树!”

构叶子讲,早前喂猪喂鱼,人们喜欢上树搂嫩构叶子。构树生命力顽强,不管荒山野岭,不管有没有其他植物抢占,构树都能以最快速度生长。不要两年即可和大树比肩。一些墙缝瓦顶,构树也可生根发芽,生长成矮小灌木,与荆棘蒿茅草相伴。他们割放晾晒的蒿茅草中就有不少嫩小构树。如果割破手指,还可以剥开构树皮,用树干上泌出来的白浆止血。

“哦……”老大很乖巧,“我也喜欢妈妈,喜欢构树。”

“我也喜欢我的女儿。”构叶子抚摸老大的头发。构叶子生了两个儿子,老天爷又送来一个女儿。她觉得人生命运,儿女双全,幸福莫过于此。

太阳从树桠间直射,脚下人踩人影,晌午到了。

构叶子拿来钎担,一头挑瓦罐,一头挑提篮,晃晃悠悠朝窑场走过去。

每次,她都会塞一副钩绳在提篮里。回程时,转到山梁上带一担蒿茅草回来。

村里的窑场是原先集体的,修缮一次可以用几年,每家都可以使用。每年冬月腊月,窑堡上面浓烟滾滾,臭鸭蛋味儿,四野飘散。所谓烟火人间,到这里一看就能领悟出深刻含义。

太阳下面,树墩子牵着牛,蒙着牛眼睛,和牛一起在一大堆泥巴上转圈活泥。树墩子和牛一样浑身沾满泥花,简直就是另一条大牯牛。看见构叶子时,只露两只黑眼睛在笑。

老二在场子里起砖,用乒乓球拍大小的木板,有模有样地拍整四角,嘭嘭嘭嘭……响声贯耳,强劲有力,节奏感很强。

老三老四一手提一块砖,忙不迭地往砖架上送。老大站在架头,熟练地架坯。一坯斜搭三砖,缝隙大小留得十分均称,连构叶子的手法都赶不上聪明的老大。

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都在玩耍,有的还在撒娇。而构叶子的儿女却能大帮小衬地干活了,使构叶子“将孩子们带好”的信心更加充足。

孩子们看到构叶子,像一群羊子咩咩叫唤围拢过来,一个揭瓦罐盖子,一个掀提篮毛巾。

构叶子连忙拨开孩子们的手,“快去洗手洗脸。”

孩子们又欢快地冲向窑场旁边的一条溪水沟。

树墩子结束踩泥,牵着牛,等在孩子们身边。看着孩子们洗泥,一个一个瞬间又变得清秀漂亮起来,脸上露出会心微笑。

构叶子选了一处树荫,铺开一块不大的塑料纸,几个孩子围拢一堆,刚刚够好。

构叶子说:“吃完饭,老大跟我一块儿回去。”

老大不明白什么意思,“我们一条砖还没架完呢?”

“留着老二他们架。”

树墩子问构叶子,“有啥子事,你们两母子干不干得来?”

构叶子说:“我感觉豆腐做得有点多,想把丛柳条挑回去,再编一床新列子。”

“哦……”

列子是晾晒织具,通常用轻巧柔韧的丛柳条编就。晒棉花通风透气,晾豆腐沥水垮盐。树墩子偷工摸夫编了两床,不够用。编列子,非要两个人协作配合,一个甩绳,一个喂丛柳条,才能不耽误事情。

丛柳条割晒了一个多星期,已经干枯得像麻杆了。

构叶子扎了两大捆,又帮老大在背篓上横着扎了两小把,提上肩头。母女俩相互鼓劲,“来,一起走。一,二,三……走喽!”

太阳落满山梁,满眼金金晃晃。清风推送轻歌曼舞,满山翠绿婀娜多姿。鸟语花香簇拥构叶子母女,在如画山水丛林,兜兜转转,轻快穿行……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