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照悬了

今年中秋国庆假期，老蓝开车带老婆出去玩了一圈。交警上班之后，接二连三跟他发来了多条“违章”短信。

“完了完了，这么多条数？”老蓝一边翻短信一边惊奇地叫喊。

“有几条？”老蓝的老婆过来关心。

“我数数看。一，二，三，四……有七条。”

“扣了多少分？”

“二十几分。”

“好，你得意啦，驾照报销了！”

老两口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话。按《管理条例》，这种情况，应该暂扣驾照。意思就是说，老蓝开不成车了。

老蓝的驾照是去年才学的，刚过实习期。以前处理违章，多出点钱，还可以买分让别人帮忙抵消。现在政策不允许，只能自己硬扛。一个周期十二分，远远不够。他有一个同事就是驾照被吊销，开不成上牌车，只能开“老头乐”。

老蓝退休之前，在单位是“技术男”，有专车司机。退休之后，回到家里成了“直男”，光看别人开车跑，自己鞭长莫及，干着急。

他在老婆面前后悔，“年轻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要学个驾照呢？”

老婆曾提醒过老蓝，“人家都在计划，退休后跑哪里哪里自驾游。你还不早点上驾校学习，去拿个驾照，免得到时候赶不上班呢？”

老蓝说：“手头工作一大堆，我哪里有时间学这个玩意儿？”

“好啦，你不学，到时别失悔！”

果不其然，老蓝退休后，无所事事。参加了一回组团游，累个半死，到老不想去了。想自已出去，又不会开车，懊悔不已。

有一天，老蓝扒弄手机看新闻，突然大叫一声，“哎呀，老婆。”

老婆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好消息，六七十岁的人都可以考驾照了。”

“真的？我看看。”

老蓝身体健康，技术男的脑壳聪明过人，老蓝考个驾照自然不在话下。

老蓝兴冲冲地跑到驾校咨询报名，教练给老蓝泼了一瓢冷水。“年龄是放宽了，但考试更严了。没哪个教练敢接收高龄学员，几次考不过，就亏大了。”

老蓝说：“请教练放心，我以前是工程师，理论交规啥的难不倒我。就是实际操作也没事，我心眼活得很。”

老蓝软磨硬泡的功夫也不含糊，好说歹说，终于给说服了一个“心肠软”的教练接收了他。

老蓝高兴得几夜没睡着觉。本来，他以为退休，就是人生“断崖”，会一扇扇不断关闭窗口，直至最后一片漆黑。没想到，现实却反过来跟他开了一盏盏绿灯，打开了更多窗口。

老蓝学车，跟年轻人相比，不仅不差，年龄还成了优势，多了一些老练和沉稳。教练很满意，不止一次跟同事说，无形之中还捡了个老宝贝。

老蓝听了，心中自然得意。

考试的时候，年轻学员容易手忙脚乱。老蓝心里说，反正是老家伙，一遍两遍不过情有可原。

心态好，情绪稳定，老蓝反而是“一把过”。“过”得年轻学员“两脸无光”，“过”得教练直伸大拇指。

没费多大劲，驾照就拿到手了，“拿”得老蓝像做梦，时不时地会对着驾照偷笑。

老婆说：“完了完了，拿个驾照把人拿痴呆了。”

接下来就是选车，这不是问题，老蓝有这个经济实力。

许多与老蓝同年龄段的老人，都只能选择不需要驾照的电动汽车。而电动汽车的安全性、行程和“中心城区限行”，远不如上牌车有优势。

那些老头无可奈何，“没办法，没有驾照，开不了汽车，出不了远门。”

这时候，老蓝心里得到极大满足。老蓝心情愉快地提了一辆空间稍微大一点的车。他学车的目的，就是想带着老婆到处去旅游。他们要加班加点，追赶以前“耽搁的时光”。

今年“朝思暮想”“苦苦相盼”，终于在“十.一”期间，跑了一趟“大西南”。他们一路走，一路吃，一路游山玩水，心满意足了才回家。

没想到，回家之后，手机叽哩哇哩收到的都是“违章短信”。

老蓝发出疑问，“我们走得这么慢，挺注意交通规则的，怎么会有这么多违章？”

老婆说：“可能是我们不熟悉路线造成的。以后要多加小心，注意看路，一个路口多看几遍。”

老蓝为此，快乐心情“减分不少”。

加上老蓝曾在同事面前得意过，这回同事终于“抓住机会”回怼老蓝：“怎么样，还不和我一样，汽车搁那儿成了一堆废铁？”

老蓝的情绪更为低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蓝拿了资料，以“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的心情，来到“交通违法处罚中心”，他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

同事告诉他，处罚中心门口围着一大堆打着代办幌子的“兔子”。要“劈波斩浪”“勇往直前”，直奔办事大厅。

老蓝看到，处罚中心门口的街道两旁，停着大一辆小一辆的汽车。每一辆汽车后面，都蹲的有人在看资料或者商量什么。每驶来一辆车意欲停靠，就会有一群人向其围拢过来。明显看得出来，这是揽活的“兔子”。

老蓝庆幸没有开车，没受影响，径直朝处罚中心门口走过去。但还是有几个“兔子”看到了老蓝手里拿的一袋资料，真像看到了红萝卜的兔子，纷纷朝他围过来。

老蓝加快脚步，朝门口奔。同事说过，处罚中心门口，有警察专门为不堪其扰的司机开辟的一块“保护区”。

穿过一排警示桶，老蓝进入“保护区”，那些追逐老蓝的“兔子”，真的就停在了“保护区”外面，“望洋兴叹”。

老蓝感觉很神奇，特意在“保护区”转了一圈。有点得意，也有点向“兔子”示威的意味。

老蓝一进办事大厅就懵圈了，像一截木头桩子杵在那儿。偌大的大厅，宽敞明亮。闹闹轰轰的人群，像水流一样淹没了老蓝。

老蓝听到喇叭叫号的声音，意识到应该取一个号牌。这个流程跟银行一样，老蓝熟悉。老蓝找到叫号机，顺利地取了一张号牌，坐到椅子上耐心等候。

老蓝心中忐忑，下意识地用资料袋拍打着双腿，有一种强烈的“前途未卜”的感觉。

老蓝盯着手里的号牌，听着喇叭的叫声。数字越逼越近，心里竟然开始发跳，身体不停地抖动。老蓝知道这不是病，是心情紧张所致。他有时与人打麻将，开场也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他到老不喜欢跟人凑热闹开牌局。

老蓝张起耳朵听，生怕错过号牌。偏偏，喇叭叫到他的号牌时，他没有听清。还是坐在旁边一起等待的一个年轻人，瞟到他手里的号码提醒的他。“老师傅，叫到您的号了吧？”

“啊？”

喇叭叫到第三遍，老蓝这才听清是“六号窗口”。

老蓝听到“六”字时，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些。每个人都有一个幸运数字，或者说喜欢某个数字。老蓝的幸运数字就是“六”。不仅生日挂了三个“六”字，平时碰到有“六”的数字时，便事事如意，心情大好。老蓝亲切地称之为“六姑娘”。

今天又碰到“六姑娘”，说不定事情冥冥之中会出现惊喜呢！

老蓝心中充满了无限期望。

老蓝找到六号窗口，心中更为一喜。柜台内坐的一个身着警察服的小姑娘，文静秀气，满面笑容，看着顺眉顺眼，有点和孙女看到老蓝时的模样相似。自然而然，老蓝在心里就把她当成了“六姑娘”。

“老师傅，您请坐。”

老蓝一高兴，忘记了坐到专门为司机准备的高脚凳上。

“噢，好。”老蓝掏出资料递过去。

“六姑娘”翻开网页一看，“老师傅，您怎么会有这么多违章啊？”

老蓝自责地说：“出门玩了一趟，没注意路况。”

“六姑娘”问：“您打算怎么处理？”

老蓝有点着急。“我也搞不清楚。我的驾照才过实习期，就这样被吊销的话，心痛肉痛的。我们考一个驾照不容易呢！”

“哦……别急。我来跟您找一个方案，看能不能避免暂扣驾照。”“六姑娘”在电脑上翻了一会儿，“老师傅，我跟您做个建议。这个记分周期先处理十一分，驾照可以照常使用，剩下的下一个记分周期可以处理十一分。还可以通过网上‘12123’学习减去六分。”

老蓝说：“‘12123’我不会操作呀？”

“六姑娘”说：“我来教您。”

老蓝坐到柜台旁边，给别人让出了办事位置。看得出来，“六姑娘”是在跟他“开小灶”。“六姑娘”一边办事一边忙里偷闲教老蓝。

老蓝也学得挺认真，基本上掌握了操作方法才起身回家。

按“六姑娘”的说法办理了处罚，老蓝保住了驾照。

老蓝看着手里的驾照，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兴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