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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官恩和宋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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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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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 嚼

人们对鞋匠老曾的称呼有三个。喊“老曾”的人,多是知根知底的老巷人。喊“老钉”的人,是知道他的摊子在丁字街口,扎的时间特别长,名扬半个城区。喊“老歪”的人,多是同辈同庚老头老太太,带有开玩笑成分,是说“老曾歪嚼劲儿大”。

歪嚼,分场合使用,有褒义有贬意。能“歪嚼”,也算一种生活本领,多让人佩服。

不管喊什么,老曾都答应。古时候的人,多有名有字,有的人还有绰号呢,只当多两个艺名吧。

老曾对两个“艺名”挺满意,挺骄傲。别人的艺名,一般是自己起的,方便向外“推销”。老曾的艺名是大家“异口同声”堆起来的,代表着“承认”与“夸赞”。

老曾自打从师父那儿三年出师自立门户,就在这条丁字路口摆摊。不管小巷怎么变化,不管小街怎么翻修,风雨几十年,他就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这儿。一把大竹伞,两条木板凳,一台三角架支撑的手摇式缝线机,外加一个腰扎皮围裙戴着太阳镜和工人帽的老曾。

小巷不宽,谁开进一辆汽车会堵死半边。

有时手头闲着喝茶,老曾看到有小车往老巷里钻,会大声呼喊两声:“别开进去,巷子太窄了,掉不过头来。”

有人不信,认为老曾是“老头歪嚼”,任性而进。最终只能倒车出来,又累人又尴尬。

小街也不宽,洒水车就很聪明,也不转过来,两天一个周期,一天洒半边街。

好在巷口对面是一家大型机械厂的院墙,减少了人员活动密度。一些小摊贩的棚子紧靠院墙,小街小巷才得以畅通无阻。

老曾的摊子就在其间。不过那是以前,现在这里只剩下老曾一个人了。他也不孤单,每天两条板凳一摆开,顾客和喜欢日白聊天的老头老太太就来了,热闹程度不亚于一个麻将室。

有一段时间,城管天天来清理整顿小街秩序。掀这个摊子,拆那个棚子,小摊贩纷纷撤离。

轮到老曾了。

老曾问城管,”小街不让摆,你让我摆到大街上去?”

城管说:“大街上也不能摆。”

“到处不让摆,你让我吃什么?”

“反正不让摆。”

“鞋匠在街边干活,是千百年来的规矩,你们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城管说:“政策不允许。”

老曾问:“是哪一款哪一条,不允许鞋匠在街边摆摊?是哪一条哪一款,是不管老百姓死活的?你拿不出来就别跟我歪嚼。”

城管拿不出条款来,却将工具统统收走了。老曾也不着急,第二天仍然端个小板凳在摊位上坐着。手里拿一把割刀,一把手工锥针,一坨尼龙线,活儿在手上,生意照做不误。

负责这条街的毛城管经常来。

老曾说:“割刀锥针你们也要没收?”

毛城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面要求这样做的,我们也没办法。我只求你在领导来检查的时候,能够避一避。”

老曾说:“这个可以。”

后来,政策允许在街边摆摊设点了,毛城管和老曾的“对立”关系不复存在。反过来,毛城管在街上巡查,还经常来老曾这儿坐一坐,晒一晒太阳,修一修旧鞋,吹一吹大天。

城管“和谐”了,翻修这条小街却给老曾带来了新“危机”。

原来的马路牙子取消,街边直接修到接触院墙。小街变宽了,街边画出了一个一个蓝色停车位。不用城管入手,老曾的摊位“自动取消”。

老曾没有收手不干,他认为,这原本就是我的位置。你停得了车,我就摆得成摊。

自此,每天早晨七点半到八点,老曾就推着三轮车,从小巷里出来抢摊位。这时候,大家要上班,一溜车位任老曾选择。家伙什儿一一摆开,刚好占一个车位。

有时候,一些司机将车开进小街,图方便,就会打老曾摊位的主意。

司机一般都还客气。“老师傅,能不能收一收,让我停一下车?”

老曾却不客气。“你懂不懂规矩?”

“什么规矩?”

“先来后到你不懂啊?”

“可您这是车位呀?”

“我这三轮车不叫车吗?”

表面上看,老曾有点儿“歪嚼”嫌疑。认真分析,也有几分道理。

在车位上摆摊,有时候会出现一些新问题。比如,有些司机将车停在旁边车位上不熄火,那个汽油味熏得老曾心里翻味。

有些司机,老曾上前交涉一声就熄了。有些年轻人,随便你说几遍就是不听,特别是夏天。

老曾问司机,“你懂不懂规矩?”

“什么规矩?”

“现在人人都在讲究环保,你这停车不熄火是环保行为吗?”

“歪嚼!”年轻人无话反驳,只得熄火,打开窗子吹风。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规矩。老曾利用规矩,处处都能寻找到将摊子扎下去的理由,被人说成“歪嚼”。

当然,“歪嚼”有两层意思:肯定和否定。有人说你“蛮会歪嚼呢”,就是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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