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网上看到有人解释“酒麻木的来历”,提出流传范围主要在湖北、四川、重庆等地,是从摩托三轮车“影射”而来。这种说法没有错误,但有一点小问题是,作者介绍的,没有精确到更小的位置,甚至遗漏了最重要的角色:麻母。作为一个知情人,我想做一些“拾遗补缺”,由此想起了家乡江汉平原上的油麻和麻母。
说麻母,必须先说油麻。
油麻不是很重要的农作物,农民只在田角地头填空补缺种植一些。茎杆不高,长得最好的只齐大人的胸口。叶片跟手掌一样大小,经络粗壮。开出的花朵,黄不黄,白不白,完全不具备鲜花那种艳丽的色彩。结出的果实荚,像袖珍磨盘一样,一楞一楞,齿轮感十足。加上油麻浑身上下布满细绒毛,油腻腻的,不喜欢用手碰它。所以,油麻有点不受欢迎。
我们小时候,完全不知道大人们种油麻收获的是什么。有时候当纤维麻收割,有时候将其砍倒后晒干柴,有时候又收获一些黑麻籽卖给代销店。
我们倒喜欢在油麻田里蹿来蹿去。因为油麻田里有两样东西特别好玩。一样是“连天响”,一样就是麻母。
“连天响”是摘下叶片,盖在一只手的圆虎口上,弄出一个小坑坑,再用另一只手的巴掌朝虎口猛拍,会发出叭的一声清脆响音,像鞭炮。
有时候放学,一路“叭”回家,逮到谁家油麻田谁家就遭殃,会搂个精光。不过,油麻不值钱,大人们也不会责怪我们。
说过油麻再说麻母。
麻母是一种昆虫,指甲盖大小。通体黑色,浑身软甲,有一种不可侵犯的样子。不过,它的脑壳需要转动,在颈脖处留有一条缝隙。它的翅膀需要张开,背甲不得不分成两瓣。我们就利用它这个“缺点”,将其制成“活玩具”,让童年的我们开心不已。
麻母是个笨家伙,只晓得围绕油麻籽转动。慢慢地飞,根本不具备警惕性,我们轻轻一伸手就捉到了。
我们找来一根细竹签,一端插在颈脖处,一端插在麻杆上,用双虎口当瓦套轴承。制作完毕,朝麻母吹上一口气。麻母很听话,开始扇动翅膀旋转“踏水车”。此时,便会听到一阵嘤嘤嗡嗡的响声,经久不息。
说过麻母再说三轮摩托车。
大概是二零零零年左右,从城市到乡村,满大街兴起了三轮摩托车。开始出现的三轮车,质量欠佳,速度缓慢。行驶途中,会发出一种嘤嘤嗡嗡的响声。与麻母的声音、性情相同。加上骑三轮摩托车的多为农民,不可避免地就联想到了麻母身上。就这样,“三轮摩托车”变身为“麻母”,通俗易懂,广泛流传,也具有一定的社会象征意义。
至于“麻母”变“麻木”,是第二次“变异”。再次上升为“酒麻木”,就与“麻母”没有多大关系了。
大约在“三轮车麻母”出现的时刻,油麻消失。昆虫麻母,无所依附,销声匿迹。让人恍惚以为,麻母就是作为“通俗文化”传播链上一个环节而存在的。
“三轮车麻母”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已经有了二十多年。它承载了我们一个时代的记忆。
现在,有些城市开始“禁麻”了,它马上也要退出历史舞台,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有意思的是,“麻母”一词,深入人心,有些城市的官方文件也跟着写的“禁麻”,而不是写的正规称号:“禁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