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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官恩和宋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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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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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坞的桃花喜欢提前开

                                                  一

人人都知道,桃树开花的正常月份是三月。如果心情迫切,立春前开花,叫小阳春,属于季节错位。桃花坞的桃花就喜欢提前开,如果温度适宜,甚至可以提前到过年之前。这不是秘密,四方八面传扬得很开。

至于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桃花坞地形好,呈鸡窝状,利于升温,太阳暴两暴,温度就直线上升。也有人说,桃花坞人热情好客,特别是女人温婉过人,在人们口中“热力不减”,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

桃花坞人为了保证桃树能正常生长,正常开花结果,都会使用“多效唑”之类的药物配以整枝打叶技术,来控制无效分蘖。

不过,桃花坞的女人们过日子,把腊月二十四的“小年”往前提了,倒是真事。外出打工的男人们回来的那一天,桃花坞的女人们到村头去迎接的时候,像过“小年”一样。

腊月,上半月忙活风味小吃,家里的坛坛罐罐都塞满了。下半月,除了等老公儿子回家,无其他事可干。太阳光正好、暖和劲儿充足,就聚在一起,轻松悠闲地撮白聊天。

今天就是男人们回家的日子。男人们已经提前把喜讯告诉了家里人,在村里引起一阵骚动。虽然时间尚早,一些嫂子媳妇便开始往村口移动。

村口那地方,视野开阔,只要车子一进村就能看到。因为是祁嫂儿子的车,村里人都熟悉。

儿子会将村里人一车装回来,祁嫂可以随时掌握儿子的车开到了哪里。有几个小媳妇亲自进门来邀约祁嫂一起过去。“祁嫂,我们一起走吧。”

“好。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喂过猪就走。”

冬月里,祁嫂家宰杀了一头年猪。猪圈里还有两头大白猪,准备过年前出售。就等老公和儿子回来,“人多好还价”,一起跟猪贩子“讨价还价”,多卖一点钱。

早晨刚醒,祁嫂就接到过儿子的电话。“老妈,我和老爸今天就要回来了。”

祁嫂盼望的就是这一天。“上车的时候,把你和你爸的行李都清理干净,别拉下了。”

儿子说:“我知道。”

“路上开车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放心吧。”

祁嫂喂完猪,解下围裙,双手两拍,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湿毛巾擦了擦,关门上锁,就和小媳妇一起出门去了,一气呵成。衣服也不用换,早晨起床时就穿了一件稍微好一点的衣服。女人们爱干净,爱清爽,在众人面前不能邋里邋遢。

                                                  二

其实,两口子过日子,很多情况下都有些莫名其妙地“纠纠葛葛”、“扯皮拉筋”。在一起的时候“相互嫌弃”,分开一段时间又“十分想念”。

表面上看,村里外出打工的男人过年回来,大包小包往家里一甩,钱往老婆一丢,就可以乐呵呵地过年了。

实际上背后,扯过好多冤枉皮。比如说,张家的钱为什么没有李家的多。上一次,为什么赵家男人周家男人都回来过,而你没有回来……

不过,话说回来。不扯皮不叫夫妻,不扯皮显示不出“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亲热。

祁嫂也跟老公扯过皮。由头十分简单,仅仅是因为老公看她的一眼不太正常。

往天回来,老公看她的眼睛是直楞楞的,像要把她“活剥生吞”,有点吓人。不管她是在香葱田还是土豆地,都要赶过来帮忙。一阵风卷残云之后,一个劲儿催她回屋。

那一次,祁嫂从田里回来,看到屋门敞开。知道老公回来了,心里一阵小激动。

出乎意料,老公看到她时,竟然抱着一种冷淡心态,上下把她望了一眼,全然没了以前那种“猴急”劲儿。

祁嫂心里一个“咯噔”:怎么回事?

老公带回家的行李也少了。

祁嫂问:“还有行李呢?”

老公说:“留在工地上了。”

“别人怎么都带回来了?”

“他们有的人不去了才带回来。”

“你还去老地方,是不是?”

“我是小工头,肯定要去的。”

老公交钱也不积极主动了。祁嫂问:“钱呢?”

“噢,在这里。”老公从行李中掏出一个包包,递给祁嫂。

祁嫂问:“应该不只这么点啊?”

老公说:“没有全部拿回来,老板欠着。”

凭这些事情,祁嫂怀疑,老公有了歪心思。属于这个家的钱财,开始从一个“钉眼漏”往外漏了。

祁嫂说:“把你们老板的电话给我。”

老公问:“干什么?”

祁嫂说:“我要问一下老板,是不是只发了这些钱给你?”

老公说:“给你给你,你的眼里只有钱。”

老公这种不耐烦的神态,以前从来没有。这就更加证实了祁嫂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

                                               三

祁嫂说,老公就是一块土坯砖,欠收拾,欠煅烧。

祁嫂的家在一条铁路旁边,跟铁路道班的人比较熟悉。老公出门打了这么多年数的工,基本上都是在铁路上下道渣,培路基,塞枕木。因为踏实肯干,被老板聘为小工头,手里管着几十号人。

祁嫂家有一块榆树做的大拍板,有两个乒乓球拍大小,结实得很。是当年祁嫂父亲用来制作土坯砖的工具,祁嫂大帮小衬干过,印象很深。

小时候,父母起屋,用的是大土坯砖。祁嫂起屋时,用的是青砖,只有大土坯砖的十分之一。儿子起屋时,就不用砖了,用的是混凝土现浇。一辈人一种样式,生活日新月异,速度非常之快。

后来,祁嫂一直把大拍板当剁猪菜的砧板,用了几十年。

祁嫂对制砖过程很熟悉。土坯砖分大土坯砖和小土坯砖。

大土坯砖,时代遥远,制作相对原始简单。就是在冬天,选一块平地,用牛拉辘轳碾上三五一十五天。再划线取砖,用小铲修光溜,架起来晾晒得像骨头一样,就可以直接砌屋了。这样的土屋不经风雨,往往住不了几年就得重新修缮。

小土坯砖是用模盒灌制的。整一大堆泥巴,用双手一坨一坨往模盒里使力灌,一盒四块。脱出来的坯,铺在场子里晒干,排列得很整齐。关键一道工序就是“拍整”。先前不管你是缺是凸,是歪是斜,都会“拍整”得四角周正。

先将土坯砖扁着身子竖起来,十几块砖一条挤紧。再用大拍板,四个方向逼角拍好。小土坯砖制作完成,上架晾干后,只等进窑煅烧成青砖。

在祁嫂的心目中,把土坯砖拿来比喻这个时候的老公,比较切贴恰当。同时显示出祁嫂一定会拿出手段,好好“拍整”一下老公。

祁嫂打通老公老板的电话。“老板过年好。我是老秦的老婆。”祁嫂的老公姓秦。

“嫂子好。”老板十分精明,不多说话,准备听祁嫂的话尾音,再来决定怎样应答。

如果老公有事情,他们之间肯定事先就串通好了。祁嫂不会傻到这种程度。

祁嫂只字不提老公的事。只是说儿子有一辆中型仓栏式货车,想让老板帮忙在工地上找一份事做。言语之中,“软硬兼施”地透露:儿子找不到事做,老秦就来不成了,要跟儿子一道出门去找活做。

生意场上“厮混”的老板,还能听不出来“话外之音”吗?现在的临时工不好请。祁嫂的这项“加持”,不轻不重,很有水平。

老板只能答应。“好吧,这次上工,就叫儿子一车将人拖来。”

这种货车既能拉货又能拖人。虽然车厢装人违反交通规则,但铁路上的临工多数是在半夜出动,有些老板就喜欢钻这个时间段的空子。

祁嫂跟儿子商量,儿子开始不同意,“我干得好好的,干嘛要跟老爸上工地?”

祁嫂问儿子,“你是要钱,还是要你老爸?”

祁嫂“挑轻拣重”,跟儿子讲了老公的“故事”。

儿子睁大眼睛,“不会吧,老爸还能有这种事?是您多心了吧?”

祁嫂说:“不是多心,是确有其事。我只有依靠你,才能挽回你的老爸。”

儿子也不好多说。老妈说有,儿子也不能撇着说没有。不然,老妈心里长一块“心病”,不是开玩笑的。“我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老公听说儿子要跟着一块去,有些不高兴。“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呢?”

祁嫂反问老公:“儿子找事做,跟你商量什么?”

老公被噎得无话可说。

                                               四

村口的女人越聚越多,也像桃花坞里桃花开,一片绚丽多姿。

几家做生意的门店里,板凳全部搬出来了,仍然远远不够。

一桌麻将就有几十个人围观,里三层外三层。张一嘴李一舌,根本没有“闭关锁国”之说。你就是将牌扣在桌子上,也有人记得你“胡”什么牌,会替打牌人着急。

时间一长,就有人耐不住性子了,极力怂恿祁嫂跟儿子再打个电话,问儿子走到哪里了。

祁嫂说:“不能老打,儿子在开车。你跟你老公打一个不就行了?”

那人说:“我那老公,出门不知道东南西北,问也是白问。就一次,好不好?”

祁嫂知道儿子在车上,一般是用耳机,不会影响安全。她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跟儿子打电话说,“你吴婶让我问一下,你们到哪里了?”

儿子每说一个地方,路程就缩短一截,就有人当好消息传递,“快了快了,快到了。”

儿子跟老公上工地后,两父子天天在一起。祁嫂放心多了,也能睡安稳觉了。她嘱咐“年轻气盛”的儿子,不要试图寻找“那个人”,只当不知道这件事,给老公和“那个人”留一点面子。

儿子满口答应。其实,经过儿子观察,根本没发现老爸有什么“不轨”。但为了医治老妈的心病,只能配合老妈,“言听计从”。

祁嫂想,今年过年回来,有多少工钱,儿子都会知道,老公是隐瞒不住的。往车上装行李,也不用老公动手,儿子会呼呼呼地全甩上车,老公根本没有机会“落七落八”了。

车子进村的时间靠近,麻将散桌。人们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村路上。

太阳当顶照耀,为满坡满岭的桃林,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芒。村路宛如一条练带,漫山舞动,飘逸洒脱,将一股灵气灌输进了整个桃花坞。

终于有眼尖的人看到祁嫂儿子的车进入到桃花坞。“你们看,车……祁嫂儿子的车……”

“哪里?”“哪里?”

一人呼,百人竞相争看。祁嫂儿子的车,穿行在万亩桃林之中,若隐若现。

年年春早,桃花坞人过年,就从这一天正式开始。

桃树上,花苞蓓蕾欲开不开、意欲争春的那个劲儿,总是惹得人们开心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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