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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官恩和宋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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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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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落一子见高低

棋台垸村的人,祖祖辈辈以来,有两大爱好,爱唱花鼓戏和爱下象棋。唱花鼓戏的有三个草台班子,一个班子几十人,都是当家作主的人。农闲时间,呼朋唤友出村,挣些小钱回来补贴家用。

所以棋台垸的人,很少出去打工。村子里一直热热闹闹,烟火气十足。

两相比较,按道理说,下象棋的名气应该比唱花鼓戏的名气要大得多。要不然,怎么连村子的名称都叫“棋台垸”呢?

往前追溯,说不清哪朝哪代。有一帮土匪劫村,在棋台垸最高处摆下擂台。土匪说,你们不是很会下棋吗?今天要是赢了我,我管你们叫爹妈,逢年过节上物品供奉你们。如果赢不了我,对不起,我就是你们的爹妈,你们就得供奉好烟好茶好酒好吃的。

关键时刻,是陆步银的祖先中的哪一辈人,披挂上阵。与土匪大战三个回合,赢得先机,战胜了土匪,才保住村子没有遭受凌辱。

都说陆步银的祖先有一套棋谱秘笈流传到现在,流传在陆步银手中。不然,陆步银与人对阵,百战不殆,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陆步银说:“哪里有什么棋谱秘笈,都是爷爷和老爹从小就开始教的,刻在了脑子里面。”

陆步银在村里,打遍天下无敌手,村里人以与他交过锋为荣耀。但他一般不会与人对弈,有人乞求了,还要看情面。有人水平太差了,就是请人八抬大轿都抬不动。

村里有个麻子瓦匠,这些年到外面做包活,赚了不少钱。他喜欢用钱摆平事情,招不少人反感。但他也喜欢下棋,做梦都想跟陆步银过招。

有一天,人们在高台亭子里切磋,谁输谁下场,陆步银的对面像走马灯一样地换人。

在一个空档,麻子瓦匠抢到座位。

陆步银说:“不下了,我要下田干活去了。”

麻子瓦匠不悦,“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时间到了,我要下田干活去了。”

麻子瓦匠喜欢用钱办事的毛病又犯了。“一盘一千干不干,不管输赢?”

陆步银不动声色。

“五千。”

陆步银仍然默不作声。

麻子瓦匠甩出一整迭来。“一万。”

旁边有人劝说:“一万呢,陆步银。你跟他下一盘,不出十步就完事了。”

陆步银朝那人吼了一声,“你神经吧?”

陆步银强硬撇下众人走了。

麻子瓦匠气得四脸通红,无可奈何。

镇里有人组织起一个象棋协会。陆步银笑了一下,最有资格代表镇里水平的,应该是棋台垸的人。如果棋台垸组织起象棋协会来,镇里的那个象棋协会就没“活路”了。

镇里的象棋协会会长想让陆步银加入协会,陆步银不感兴趣。会长不知“几顾茅庐”了,脸面低得恨不得碰地了,陆步银仍然“铁石心肠”,连眼睛都不抬。

为了找台阶下,也为了偷师瞟艺,会长提出博弈一盘,一锤定音。按不成文的规矩,输者走路,或听赢家安排。

“可以。”陆步银也不想啰啰嗦嗦,也想一招制敌。

棋台垸高台上,修建有一长道古亭。亭内石桌石凳,每天都不空闲,围着一大堆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闹闹嚷嚷。

会长和陆步银隔开楚河汉界,两边兵马严阵以待。

会长毕竟是会长,参加比赛的次数多,经验丰富。一开始,会长就率领兵马长驱直入,一路掩杀过来,如同砍瓜切菜。

陆步银也不阻拦,任由其横冲直撞。他只一个劲儿的一左一右拱两个卒子,也吃了对手不少喽啰。

最后,两个卒子拱到“底二线”,靠近了“将帅仕象”。而会长也只剩下两个“车”在防守。

棋面到了最凶险的时刻。表面上看,会长的“车”要狠于“卒”,而陆步银的“卒”却步步暗藏杀机。

陆步银使用的杀招叫“霸王棋”,谁先动手谁先死。恰恰会长先入局,该他先动手。

会长此时才看出玄机,飞快地思考,“挣扎”了一阵,还是无奈举起白旗。会长说:“从此以后,我不再打扰棋台垸。”

说完,会长头也不回,朝村外独行而去。

会长说是不打扰,但他的手下竟然组团来战。

陆步银当然不会擅自迎战。

没想到,团队居然在高台亭子里打出了横幅:战胜会长不算赢,战胜我们团队你算老大。

陆步银哭笑不得。

有同伴怂恿,“放个大招给他们看看,免得他们像鸦雀老鸹一样聒噪。”

江湖险路,身不由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味避战,也不是出路。

陆步银接受挑战,采用“一盘定天下”的模式。

这一次的阵仗比上一次要大得多。

村支书卢沤寿看到高台亭子里的人,与开群众大会有得一比。以为出了什么状态,急忙赶过来。看到横幅,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卢沤寿说:“你们下吧,只是要注意态度,记住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注意团结,搞好关系。”

卢沤寿没有离开,一来担心两伙人毕竟不是同一个村的,有安全隐患。二来他也想观战,看双方的架势,势均力敌,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

协会一方选出一名执棋手,和陆步银盘营对垒。

走了几步,棋台垸的人就看出来了,陆步银在使用一招“郢城棋”。

此棋看点在于:谁不注意防守谁输。取意于楚灵王时期的糜城战例。对方以车马偷袭为手段,大败楚军。

陆步银严防死守,从不主动出击,只是想办法“围歼”孤军深入者。有时候还会故意露出破绽,诱敌深入。等到拖住对手车马后,再突然使用双炮翻山轰炸。即便是有仕相护卫,将帅老爷亦抵挡不住,无能为力。

协会的棋手,摸着后脑勺。“莫名其妙,这是怎么输的?回去以后,要好好复一下盘子。”

此后,棋台垸更是名声大噪。来找陆步银下棋的人络绎不绝。

不过,陆步银也不是“专横斗勇”之人,十个来宾有九个找不到他。无心之作,反而增加了一点神秘色彩。

他要生活,他还要下地干活。

有人说,你还干什么活,你出去多参加几场比赛,多得几笔奖金,比种田划算得多!

陆步银只是笑一笑,“我不想出去。”

陆步银的底气,仿佛只在棋台垸。

这时候,棋台垸来了一位第一书记柯济洲。他问支书卢沤寿,“既然棋台垸有这么丰富的人文历史资源,怎么没有朝这方面多挖掘呢?比如,成立一个象棋协会,多组织竞赛活动。将高台亭子打造出一个旅游景点,发展农家乐,发展旅游观光。”

卢沤寿说,“前任第一书记曾经努力过,但就是中心人物陆步银不是很积极。”

柯济洲问,“为什么?”

“这里面的问题很复杂。主要还是鹦鹉洲土地整理之后,还没有分下去的原因。”

鹦鹉洲是村里的空闲土地,国家立项整理成农田之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直到现在还没有分给农户,以致长出了尺把深的荒草,有再度弃荒的可能。

村民意见纷纷。尤其陆步银,居然买了几只羊,丢在鹦鹉洲上放养,以示不满。

“问题的关键是什么?”

“关键是户口还在棋台垸的,人人都在主张权利。嫁出去的姑娘,已经搬进城里的农户……都提出了申请。他们又不是实际耕种,只是抢一块地盘而已。村里的老住户大多提出了反对意见。”

“哦……”

“我看问题的关键还是陆步银。他的二叔不在世了,但二叔的两个女儿都通过他向村里提交了申请。如果能做通他的思想工作,会起到标竿作用。”

“怎样才能做通他的思想工作。”

“我们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下棋之人,愿者服输,要听从赢者的处置。只有兵行高招,赢了他,才会听从你的安排。”

柯济洲也可以算象棋高手,曾在市里象棋大赛上得过冠军。与陆步银切磋技艺应该够资格。

为了尽快打开工作局面,柯济洲又捡起了棋谱书藉,细心研究各种格局。不明白的地方,便虚心跟棋友打电话探讨。

柯济洲碰到陆步银。“我们几时到高台亭子里去下两盘如何,三盘两胜?”

陆步银怀疑,“柯书记会下象棋吗?”

柯济洲说:“会下,虽然不能说赢你,但还是能撑得起几杠子的。”

如果能棋逢敌手,当然求之不得。“好,几时约好了,杀两盘。”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上午行不行。”

“可以。”

听说柯书记要挑战陆步银,人们多少都有点吃惊:柯书记还有这么大的来头啊?!

第二天上午,好多人都丢下了手里的活路,过来观战。

卢沤寿担心,“有没有把握赢他?”

柯济洲说:“没事。赢不了他,加深一下感情,也可以方便以后的工作。”

高台亭子里,人头攒动。

柯济洲和陆步银杀得难解难分。两边鼓劲的人,群情激奋。

对陆步银来说,棋面一度惊险万分。但几步之后,陆步银又跳出了“陷马坑”。最起码,不再担心老帅被柯济洲“一马踏死”。

渐渐地,陆步银脸上露出笑容。

一旁的卢沤寿看得清楚明白,陆步银运用起了“章华棋”,谁认真设计后面几步谁先输。“章华棋”属于楚宫游乐棋,亦叫“神仙棋”,本身没有规则和套路。一旦入局,可以以乱制乱,毁掉对方阵营,逼迫对方“肉搏”。以下到“油痞将”为目标,不输不赢,双方都有面子,握手言合下场。

柯济洲也看出来了,两人永远都“将”不死对方,但又一步都不能松懈……

陆步银看到了,柯济洲的水平,并不在自己之下。

陆步银也看得出来,柯济洲找他下棋,“功夫”在棋外。

之后,他悄悄地卖掉了羊,不再做“挺头羊”了。鹦鹉洲抢在季节之前,顺利地分到各家各户。

不到半个月时间,村里人使用旋耕机,将鹦鹉洲上的荒草铲绝,翻露出了深褐色的细碎的泥土。

下一步,可以种上黄豆或者玉米。盘耕两年之后,培养出鹦鹉洲的地力,以后的日子里就可以当作肥沃的良田来计划安排作物了。

按柯书记的设计,重点利用唱花鼓戏和下象棋的人文资源,打造出特色农村。两年后,棋台垸就是一个集旅游、农家乐、农产品采摘等等于一体的美丽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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