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姐和老公,好像各方面都“势均力敌”,随便都可以举出两例来。
杨姐是城建系统退休的,她老公是油田钻探公司退休的。两人都是小干部,退休工资比常人高。按现在时髦的话表达,就是“工资+”。在民间,现在的“+”好像用得过于频繁,从本意的范围已经扩大成包罗万象。有加得准确的,有加得模糊的;有褒奖的,有贬义的。有一点人们还是认识一致,那就是不管好孬,特别一点的,只要自己喜欢的,乐意这样做的……则都可以引用“+”。
除了“工资+”,杨姐还有什么特别呢……噢,对了。杨姐和老公之间的相处,就有些与众不同。
杨姐上班,风吹不到,雨刷不到,四平八稳。她当会计,每个月的工资,自己给自己算。别人的有可能错,她错的概率,微乎其微。
老公呢,钻探队的,想想都是十日有九日在荒巴野地转,在黑风夜雨中飘。身板高大,又经常胡子拉碴,像个《水浒传》里山林劫道的“假李逵”。每次回家时都是半夜三更,又不勤于开灯。每次都要把梦里梦外的杨姐吓得心脏乱跳。
杨姐说:“你就不能为我考虑考虑,进门开个灯不好吗?”
老公说:“习惯了,我们头顶上有矿灯。”
“矿灯呢?”
“没电了。”老公说话,一向直杵杵的,重重的,掷地有声。像他往地下随便一扔的老虎钳子和弯管扳手。
杨姐试图将老公的秉性“迂”过来,用女人的细腻与温柔。但无论怎样用心,无论用多长时间,都是白白费劲,老公“硬得像钢筋”。她只好徒劳放弃,自己调整自己,像“算工资不会错”一样,以免“受伤”。
两个人,两根轨,各走各的。好在能基本遵循家庭生活原则,像诸多家庭那样安安静静,像两根跑火车的铁轨那样通江达海。
特别是退休之后,唯一的女儿嫁了,三室两厅的房子空落落的。渐渐的,杨姐一间房,老公一间房,电脑书柜一间房,寂静无声。如果不是中午晚上要吃饭凑在一张餐桌上,根本意识不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除了上洗手间,老公可以半天不出门,到电脑上玩他的股票,很满足。老公说:上半辈子没有停,下半辈子要抓紧时间“停”,最好能把“以前耽误的时间”赶回来……这口吻,怎么那样熟悉呢?
杨姐无可奈何地笑,直作头摇。
杨姐在单位是活跃分子,是文艺骨干。不仅单位里的文艺活动多由她负责主办主持,系统内的职工汇演都以她为“老大”,包括市里的大型比赛,她们单位都是“声名显赫”。
你说,杨姐身上有这些“DNA”,她能是一个在家里坐得住的人吗?
杨姐参与大众跳广场舞。
跳舞需要好舞伴,双女双男舞伴“挺”眼睛,一男一女舞伴又经不起时间考验。
杨姐好说歹说,把老公拉来当舞伴。无论她怎么教,都是“树颠子摆头……头动脚不动”。几分钟下来,满头大汗。
老公说:“算了,我不学了,我不是那块料。”
杨姐说:“你不陪我,我就找别人陪我的呢?”
“随便。”老公很大度。
杨姐本身长得还可以,虽说退了休,仍然风韵犹存。杨姐找了几个男舞伴,都不太合适。不是说别人“舞艺不精”,赶不上她,关键是有些男人喜欢“揩女人的油”。如果是帅气男人,她心甘情愿倒也罢了。有些男人的“龌龊劲”太大,让她感觉不好。所以,杨姐就不找男舞伴了,自己跳。花样繁多,“离群索居”,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
跳广场舞,本来是愉悦身心,锻炼身体。但杨姐太专注了,也是不想多呆在家里,也是没有别的事做,整天整天地跳。
杨姐突感身体不适,下腹坠痛。她到医院检查,医生问她,“你跳广场舞吗?”
“跳。”
“有多热爱呢?”
“天天跳。”
医生说:“跳得子宫脱位了。”
“啊,老了不是萎缩了吗,还子宫脱位了?”
“简单地说,就是掉下来了。”
“治得了吗?”
“治得了。”
“怎么治?”
“像你这个年纪,一般是切除,简单快捷无负担。”
“我听人说过,身体缺少部件,会经常‘头痛脑热’。子宫是身体激素平衡的重要‘源产地’,这能切吗?”
医生听她这么说,只是笑了笑,未置可否。杨姐便认同医生同意了她的说法。
最后,医生采取了保守措施。直白点说,就是用材料,将杨姐的子宫“托住了”。
这种疗法,是杨姐的自由选择,多出了几万块钱的“医疗费”。
有人不理解,“一刀切了多轻松,干吗要多出几万块钱,留下一个废物?”
“人家有钱,就是想这样花费,任性,怎么样?!”
反正杨姐这事,成了人们眼中的“医疗+”事情,议论的人很多。
广场舞跳不成了,杨姐将注意力转向了“养身”。
谈起养身,跳广场舞的人群里可有一大堆呢。
有人把杨姐拉去听“讲座”。她听了一回就怀疑,那是骗人的,是骗钱的。
有人说:“我们知道啊,我们体验他的产品又不出钱,他给的礼品又不出钱?我们不买他的产品,他能奈我何?”
如此看,现在的老头老太太,个个精明得像兔子。那网上说的上当受骗之事,是怎么来的呢?
杨姐没事,经常和一帮老头老太太一起来听课。台上讲台上的,她们讲她们的。课讲完了,礼物拿到了,体验也做了。如果是米呀油的还可以及时用掉,其他的,如刀呀砧板茶杯之类,回家就扔到了一旁。时间一长,物件居然起了堆,还要收拾。好在杨姐的房子大,起堆的物件没有干扰到人走来走去。
杨姐喜欢到玉石床上体验,每次有一个专人为她服务。
玉石床有一套磁力发热器械,每次杨姐躺上去,专人会打开电源,忙完了,会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倒是杨姐在问:“你们天天免费,你们的房租钱怎么挣?你们的工资怎么来?”
专人说:“这个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只要客户体验得好,身体舒服健康,才是我们的服务宗旨。”
专人也没有多说,杨姐倒觉得“享受免费”有点儿难为情了。杨姐本不想继续来,专人却每天都要发杨姐一个号牌,嘱咐杨姐第二天早点来。
杨姐被“感动”了,即便“知道专人有骗子嫌疑”。骗子“刺激”到了杨姐最软弱的心底,是人就有感情。杨姐出于补偿目的,买了一套玉石床回家,一万多块。
有人说:“你啥的这么傻呢?网店上同类产品,只有一半的价格。”
杨姐说:“不便宜的话,怎么叫网店呢?”
玉石床买回家,杨姐从来没有在家里体验过。
杨姐老公进来看了一圈,一声不吭又出去了,像在公园享子里转悠了一圈。
杨姐仍然出去“听课”,风雨无阻。
这算不算一种“快乐+”呢?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比如,杨姐喜欢“美白”,不顾“老妪插花,越插越差”的现实,在美容院花费了一大笔钱,把自己整得像一个小姑娘。最近,又迷上了发“抖音”视频,总喜欢拍自己,又总喜欢“轰炸”粉丝。
不过,杨姐的粉丝不是别人,都是她过去的同事,现在的朋友和有时间打了两次麻将的牌友。也都知道有“+”这种概念,每次都有很多人在下面“点赞、留言、互动”。
反正,杨姐看着这些回应,心里觉得很爽!认为这些“大拇指”“红心点”……就是她生活中的赶时髦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