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干的味道

白萝卜有许多种吃法：可以切成丝煎鱼；可以裹上米粉蒸蒸菜；可以切片炖臊萝卜；可以切块煨排骨汤……种种吃法中，我们家最喜欢吃的是萝卜干。

做一碗萝卜干吃的方法很简单。从菜场买回萝卜干，取出少量的一把，泡十几分钟温水洗两遍，就可以捞上来。加上蒜沫香葱，淋上香油，拌入少许佐料，便可以端上桌了。

萝卜干入口，嚼得叽嘣叽嘣响。咀嚼之间，里面的种种味道也随之慢慢被催发出来，流于唇齿，活色生香。

老公的动手能力很强，看到萝卜干好吃，便跃跃欲试，准备亲自制作萝卜干。说是要“在太阳的味道中加上自家的味道”，说是要“香上加香”。

我看到母亲制作过，过程相当复杂，时间要得特别长。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简单单，不是切丝之后往楼顶上一丢，交给太阳就完事儿了。

首先，买来的白萝卜要洗干净，大一盆子小一盆子污水，很有点脏。所谓“三斤半菜籽一斤油”，一百斤的萝卜晒成的萝卜干抓不到两把。

本身的白萝卜有辛辣味，需要用盐腌一道，倒掉盐水才能去掉这种味。所以，萝卜干里有一种盐卤味就是这么来的。似乎有一种味道中的“良币驱除劣币”的效应。

接下来便是用竹列子摊晒。虽然萝卜不多，一筲箕萝卜要一把把摆撑开，需要很大一块地方，搭很大一条晒架。往往夜里不收，只是稍稍拢堆，轻轻搭一块布巾，让夜雾浸渍。所谓太阳的味道，确实是晒出来了；而月亮的味道，则是想象出来的，充满着玄幻色彩。

萝卜晒干，缩减成小小的丝条，弯弯扭扭，似乎可以就此装袋收藏了。其实不然，讲究一点的人，想味道丰富一点的人，想好吃一点的人，还会进行一道重要的工序：发酵。

也不用加什么酵母粉和别的佐料，只需要找来一口陈年老坛子。将晒干的细萝卜丝一把一把装进去，填好压实。在坛口塞上稻草，也得塞紧压实，想抽一根稻草出来都很为难。再找出广口钵子，斟上少量的水，将坛子倒扣下去就行了。即便广口钵子里的水发臭也不用去管它，等待日月在坛子里发酵。时间落在萝卜干上的味道，就有了具体的“形状”——那就是十分浓酽的酸酸的溲溲的味道。

我们买的萝卜干，一般都不便宜，正是因为里面有了许多种味道。一道工序裹进一种劳动的结晶，就会诞生一种价值。再加上日月不吝，就会发酵出人间美味——这种价值看不见摸不到，只能用心来体会。

如果，我们到乡村里去做客，说不定，好客的亲戚就会送你一小袋萝卜干。这个时候，萝卜干里又多了一种味道：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