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浴”是个洋词儿,在乡村里来说就是“晒太阳”。这词儿时不时的会在年轻人嘴里蹦出来,哪里是读书不多的祁嫂能够主动想起来的。什么事情都有牵引,包括说话。有一回,祁嫂和人坐在门口晒太阳,撮白聊天,突然想起了“日光浴”这个词儿。她想的是,人为什么会喜欢晒太阳呢?仅仅是为了暖和的话,大可不必,人们又不缺衣少穿。看来还是喜欢太阳底下的一种氛围,包括说话都声风嗓大。像大热天的六月初六“龙晒衣”,人们都喜欢翻箱倒柜,搬出所有被褥垫絮春装棉衣,搁到太阳底下来晒。一晒一满绳子,一晒一满稻场,各家各户像在比赛似的。经过这一天暴晒,霉气祛除了,虱子晒跑了,眼睛看不到的螨虫也晒死了。即便衣服被子干干净净的,搬出来晒一天,也会像染色一样,染上太阳的焦香味。下午趁热收进衣柜里,那种焦香味可以留管半年。祁嫂认为,一家人生活得开开心心,健健康康,与“龙晒衣”有很大关系。
由此牵引,祁嫂马上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这几年,村里走“猪瘟”,“一瘟三年”,村里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养活牲猪,既便是撒石灰和买药水消毒也无济于事,这种病菌太厉害了。
祁嫂想到了一种办法,是不是可以用“日光浴”的方法来消杀病菌呢。她很兴奋,跟老公谈起了这事,老公说:“我们的猪屋本来就是暴露在太阳底下,年年们猪子会热死,早一遍晚一遍的泼凉水,你忘记了吧?”
祁嫂说:“这样晒得还不彻底,我们应该把屋顶上的瓦也揭了去,让太阳彻底把病菌晒死。”
老公吃了一惊,立马反对,“瞎搞,自从盘古开天地,就没听说过谁把瓦屋揭了晒白土的!”
祁嫂想这么干,脑神经回路确实有点大。祁嫂却一根筋,一直在老公耳边叽叽喳喳。因为“有点儿不合常理”,所以祁嫂一直耐心地跟老公做着“工作”,也不发火。老公一直坚持说“害怕人家说我们像神经”。
祁嫂不高兴了,经常走进走出在老公面前嘀嘀咕咕,“不要你做饭吧,你倒是轻松。没得猪油光锅,不晓得一餐饭做下来有多为难。”
在乡村,一年一头大猪,不管怎么做饭都是香喷喷的。家里人一餐搬几碗,身体都长得很好,轻轻松松。而这两年,没得年猪杀,祁嫂做饭需要挖空心思变着法子,效果还不太理想。年纪还小还不懂事的孙子,经常喊不好吃,摞筷子,祁嫂要婆婆妈妈的劝半天。祁嫂真担心一家人的身体会垮下去。
祁嫂说:“我又不是为我自己,我是为一家人作想。你怎么这么自私呢?这么不理解人呢?”
眼看祁嫂嘀咕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上纲上线”,有时还生气不理老公。老公不是傻子,看得出来“日光浴”的事,越来越往影响夫妻和谐的方向滑过去了。担心被人笑话和夫妻闹别扭,孰轻孰重还是拎得清的,不就是两把力气的事吗?老公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老公同意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祁嫂和老公用了两天时间,将猪屋顶上的瓦全部卸了。整个猪屋不留死角,全部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风吹雨打,日晒夜露。整整一个六月天一个冬天,有好多病菌都会被太阳晒死,被冰雪冻死,有好多脏物都会雾气提走,被雨水冲走。
祁嫂的方法有些“极端”,在村里造成了很大影响。有人质疑,这种方法也行吗?许多人都睁大着眼睛盯着他们家看,如果行的话,立马有样学样。
热天冷天过完之后,祁嫂和老公将猪屋还原了,今年又喂起了猪。和以前一样,喂三头。准备卖两头,留一头年猪。到目前为止,三头猪已经长成了“半糙子”,势头良好。
祁嫂的猪屋成了“明星猪屋”,经常有村里人前来转悠,查看情况,了解“日光浴”的事情。
祁嫂不得不抽出时间来,陪来人参观,像讲解员一样一遍又一遍讲“日光浴”的事情一一祁嫂很乐意,很开心,讲得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