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一辈子不会烧火做饭,他老婆一辈子跟在他身边,为一家人烧火做饭,倒也没有显示出特别为难的时候。即便老婆临时有事出门两天,老孙也可以在家里“水煮盐拌”挺两日。但时间不能长,否则,儿女们就要噘嘴板脸了。
出人意料的,这一次老婆生病住院,甩了一些难题给老孙。不是老婆的病有多严重,而是他老婆的病是慢性病,老人病,要住多长时间他心里没底。不是儿子孙子需要照顾,他们都羽翼丰满,飞出去了,而是老孙要做饭,往医院里送。老孙在家里手忙脚乱做的饭菜,老婆总是皱着眉头,讥讽老孙,“什么叫原生态?这就是!”再加上有旁边邻床做对比,往往弄得老孙满脸尴尬。
邻床是一对中年夫妻,女的因为耳膜穿孔住院,男的悉心照料。每次送来的饭菜,香气扑鼻,铺满整个病房,逗引来病友们的一片赞叹之声。每逢开饭时间,老孙就有点坐不住。这香气袭来,仿佛是来羞辱他的,脸面无光。他走出病房像逃跑,来到走廊上,才会长舒一口气,暂时放下心理负担,轻松片刻——这成了老孙的一块心病。
老孙也知道,这块心病亟待袪除。否则,老婆还未病好出院,他自己却要犯病进院了。
老孙曾提出点外卖,或者直接到餐馆里买饭买菜。老婆极力反对,“先且不说卫生问题让人担心。你知道要住多长时间吗?搞不好餐费要比住院费贵了。住院费能报销,餐费能报销吗?”
是的,什么事情都经不起算细账。时间一长,餐费会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好像开闸放水,本来计算好放多大的水量,却防不住旁边有一个大洞漏多少水去。
老孙问:“那怎么办?”
老婆说:“怎么办?事在人为,学呗!”
“关键是一时半会学不来呀?”
“那,人家的男人是怎么学会的?我看,关键还是态度问题,是爱不爱老婆的问题。”老婆把问题“上纲上线”,也有点受旁边夫妻的“刺激”,感慨地说:“我们没有人家的感情好,导致生活也没有人家的好。”
正在老孙苦无良策之际,一道转机出现了,老孙的老姨妹来看望老婆了。老孙的眼珠子一转,跟老婆商量,“我们何不把老姨妹留下来跟我们做饭呢,她在家里也是一个人开灶哩。”
老姨妹的儿女不在家,老公又去世了。常常自带盘缠,来走老姐姐,半走亲戚半寄居。每年至少五六次,每次至少半个月。这似乎是一个解决之道,老婆眉开眼笑的答应了。
开始,老婆吃得眉开眼笑,当面夸奖说,老姨妹的厨艺就是比老孙强。还经常跟邻床交换着吃,丰富菜品换口味。
邻床虽然赞不绝口,但眼睛里总像有什么话要对老孙的老婆说似的,欲言又止。
老孙的老婆领会岀来了,问:“老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邻床问:“你那个妹怎么样?”
“很好啊。”
“你相信她吗?”
“相信啊。”
“那是你以前相信,是你在家里时的相信。现在和你老公单独在家里,你还相信吗?”
“应该能相信。我妹不是那样的人,我老公也不是那样的人。”
“那不一定,什么事情都说不准呢。”
邻床说,天天来送饭送菜的不是她老公,而是她姐夫,在城里的一个餐馆当厨师。她的老公前些年去世,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十分艰难。她的姐姐就吩咐姐夫,经常到家里来,帮她干这干那。时间一长,她就有点犯迷糊了,认为姐姐老实本分,她就是有点非分之想,姐姐也不会怪罪。渐渐地,她主动撩逗姐夫,姐夫没有把持住,就和她在一起了。姐姐发现后,怒不可遏,狠狠地扇了她两个耳光,导致她耳膜穿孔。
“哦……!”老孙的老婆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现在怎么还这样呢?不是更加伤害姐姐吗?”
邻床说:“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吗?我的儿女们回不来,我住院没人管。姐姐看我又可怜又可嫌。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老孙的老婆说:“还真是难为了你姐姐这么大度!”
邻床说:“姐姐的两巴掌把我打醒了。这次出院以后,一定不会再伤害姐姐了。”
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老孙的老婆不相信。她的心里一阵发酸,像在做菜时倒多了醋,酸得无计可施--生活也可以说就是一手厨艺,幸不幸福都是靠自己主动调济--她不想任由这种情况,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当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积极预防,总归是于己有利。这不是女人的小气和小格局,这是领悟,是谋定,是无伤大雅的策略。
老孙的老婆采取行动了,天天挑剔起饭菜不合口味来,还时不时地发起大火。“这做的什么饭?不是咸就是淡,不是麻口就是辣舌?”
老姨妹在吃惊,“不是和以前一样吗?”
老孙也在疑惑,“怎么回事,是不是病情加重了心烦意燥吗,没有啊?”
十天半个月之后,老孙的老姨妹承受不起老姐姐天天责怪,找了个借口,溜回家躲清静去了。
老孙只得自己下厨,又开始“水煮盐拌”。
但老孙奇怪的是,老婆从此开始,不再说老孙做的饭菜不好吃了。而是反了过来,吃得有滋有味,不停地称赞,“这才是像人做的饭啦!”
导致老孙也开始高兴,他相信:也许是时间一长,多做了几次饭,自己的厨艺有所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