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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官恩和宋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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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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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光獊篬

因为业余爱好写作,许多亲戚朋友认为我的“文化水平挺高”,经常找一些很少见但又实实在在出现在路牌上的字让我来认。表面上说的是“请教”,实际上是出难题考我,看我这个作家合不合格,也有点激励鞭策的意思。比如,安徽亳州的“亳”,武汉沌口的“沌”,我都一一应对过去了,获得了不少“了不起”和“大拇指”地称赞。

这一次考我的是一位女士,大学毕业后在港务局工作。三十多岁,身材高挑,面容姣好,肤色白皙。虽然现在的女人,使用化妆品增白的效果很突出,但我知道,她是与生俱来的白皙,天生丽质。她出门时化妆一般都很快,略施粉黛,便能达到和常人浓抹艳妆的效果。

我曾羡慕过她,“爹妈给的漂亮模子,就是不一样啊!”

她淡淡一笑,“恰恰,我母亲是獊篬岭有名的黑姑。”她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哦,对了,你知道这个獊篬是怎么写的吗?”

在我的印象里,“苍”和“锵”的发音组合在一起的词语还真的一时想不起来。这一次,被朋友“考糊”了,心里不免一阵着急,同时也激起了强烈的求知欲望,“怎么写的?”

她打开了手机上的写字板,写出“獊篬”二字。

“哦……这就是獊篬啊,什么意思?”

她说:“这是一种热带雨林植物。它的枝叶柔软,叶片薄巧而又灵活,可以调节光照,节约水分,保持温度,减少紫外线,并为栖息地提供防护。它的意思是,尽可能多地利用獊篬的自然优势,来实现各种生态效益。”

我问她,“我们这里是江汉平原呢,热带雨林植物能在这里生长吗?”

她说:“我们家住在一个大山冲里,面朝太阳,四季温暖,雨量充沛,有点热带雨林的意思。”

“那獊蒼又是怎么来的呢?是土生土长的吗?”

她说:“也不是。听我爸说,原来的獊篬岭上只生长竹子。不是大楠竹冲天而长的那种,而是满坡满岭生长得密密麻麻的像權木槿林的那种,最高的也只能长到屋脊高。单单细细,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只能夹菜园子的篱笆,或者编一点小东西用,像箩筐,筲箕,簸箕……但是,竹林里能歇鸟。我爸说,獊篬种子可能就是鸟儿带来的。”

她的这种说法可信度很高,鸟儿吃食,很容易将植物种子携带到远处。说不定,獊篬岭的獊篬,就是鸟儿的一坨粪便传播的哩!说明獊篬的生长能力十分强悍,撒籽成岭。

我问她,“你说你母亲是獊篬岭有名的黑姑又是什么意思?”

她笑曰:“这是我们家的家族秘史,概不外传。”

我知道她这是“欲擒故纵”,在撩拨我的“探测欲望”。

果然,她自己首先憋不住了,主动地说:“我们不主动讲起,不代表别人不知道。事情出现过,摆在那里,獊篬岭的人个个都知道。”

她说她母亲是嫁到獊篬岭的,母亲的娘家是在一块小平原上。成片成片的田野,土地呈黑色,种水稻,种小麦,种什么都长得乌青墨亮。不像我们这里,土壤呈褐红色,只能种果树,长得有点费劲。稍微怠慢一点,就会欠收。

母亲长得模样周正,但就是有点黑。父亲说,母亲的脸上像抹了一层锅沫烟子,当然有点夸张了。这没办法,外公外婆两人都黑,母亲“深受其害”,没有办法逃脱自然法则。这影响到了母亲的婚姻,二十多岁了,还没有村里的小伙子愿意娶一个黑姑娘。

外公外婆想到一个办法,找一个外地对象相亲,相亲时就安排在夜晚。那时候,晚上停电是常事。点两根蜡烛,摇摇晃晃,看什么都是雾里看花,模糊不清。特别是夜里看黑姑娘,烛影绰绰,反倒能给人增添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

讲到这里,她笑了起来,笑得很灿烂很开心。“那个时候没有化妆品可以遮丑,没想到外公外婆为了母亲的婚姻,还会使用原光的原理,让夜光为母亲增色。恰恰那天,父亲就被母亲的美貌给吸引住了。”

也不是母亲故意想“骗”父亲,母亲害羞,劳动又抓得紧,每次到父亲家走动都是夜里来夜里去。直到父母结婚后,父亲第一次在白天看到母亲,才发现母亲长得很黑,确实很黑,一下子傻愣住了。“你怎么这么黑?”

这时,母亲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词儿,“我是长得黑,我又没遮着掩着,是你当初同意了的。”

“难怪要夜里相亲,夜里来夜里去的?”

“今儿看明白,己经迟了。”

“真是迟了。”父亲懵头鸡子啄米吃,只好认了。后来改口说,“不是我说你怎么样?我是担心今后的儿女会长得跟你一样黑。”

母亲说:“放心,儿随娘,女随父。”

讲到这里,她又笑出了声,得意的表情十分明显。她说:“父亲长得很白皙,长得又高又大,是母亲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母亲成了一个大赢家。母亲生我时,一边痛疼难忍,还一边举双手祈愿:求求老天爷保佑,千万要来个姑娘啊!”

我被她双手作揖学母亲祁愿的模样逗笑了。“结果心想事成,你就出生了!”

她以笑作答,“你说,我的出生是不是有些故事?”

我含笑点头。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可她仍然兴致勃勃,意犹未尽,像一首歌唱完,还有尾声。她说:“我母亲每次来父亲家,都是从果树林里钻来钻去的。有时候有月亮,有时候没有月亮,黑咕隆咚。他俩就坐在獊篬岭上的獊篬下面,躲路人,躲月光。母亲说,就是在獊篬下面怀上我的。”

“喔?”这有点出人意料。

她继续讲着,十分忘我。

结婚以后,孕育她的时候,母亲找到了这簇獊篬,经常来到獊篬下面歇息。吹风或者晒太阳,让母亲的身体更加结实,让我更加健康成长。

说来也奇怪,这簇獊篬旁边,生长了一排野杨树,长得不高,不粗。母亲发现,有一对鸦鹊在上面筑起了鹊窝。一口一根树枝地从远处衔来,在一棵野杨树的枝桠上艰难地垒筑。

母亲就坐在那里看着两只鸦鹊忙碌,十分担心它们前功尽弃。因为獊篬岭上树木稀少,相对低矮单细,不适合鸦鹊筑巢。如果一阵大风刮来,就有可能摧毁鹊窝。

母亲天天关心鸦鹊,天天担心鹊窝。可能是獊篬岭地形好,很少起大风,这个鹊窝一直安全地扎在那棵小野杨树上,一扎几十年。

现在,筑窝的两只鸦鹊已经不在世上了,母亲认得出来,取代它俩的是儿孙们。每年温暖季节到来,在这个鸦鹊窝旁边会飞来一群鸦鹊,站在树上叽叽喳喳。逗留十天半个月,然后飞离,奔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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