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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官恩和宋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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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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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歌里的月亮红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首儿歌的印象十分深刻。

“月亮红,关鸡笼

东边起,西边落

买簸箕,过江河

江河的老几多不过”

这是在傍晚,在月亮下面,在门口的稻场上,三五个孩子跳皮筋舞用的节奏性口诀。跟着口诀跳,可以把皮筋舞跳得灵活多变,跳得翩翩而飞。小女孩们头上扎有两条小辫子,辫绳扎有蝴蝶结,所以,辫子跳得上下飞舞,很像蝴蝶在飞,美飒飒的。大人们说我们“顶绺子玩得竖起”,就是从这里来的,说明小时候是玩得多开心啊!

儿歌里的红月亮,不是虚构的,是真实的,我亲眼看到过。就在我家屋后面,一片竹林后面,一条大堤后面,翻过一条河,搁在河对岸一排人家的屋脊上,挑在一排大树的树桠上。

红月亮出现是有时间安排的,一般是在八月和九月,像农民对着季节安排农事,前后不差几日。我们可以站在大堤上,对着河对面呼唤,可以把红月亮喊出来。每当簸箕大的红月亮出现时,我们会唱啊跳啊,就会在红月亮面前跳起皮筋舞,高声唱这首儿歌。

九月是收获的季节,生产队的一些强壮劳力会挑着稻谷草头担子,成群结队的从屋后面大路上过。类似于山歌的“呀嗬嗬”打得震天价响,人们借着“呀嗬嗬”的劲儿,你追我赶,大步流星,场面极为热闹壮观。

而我们家,由于父亲早逝,母亲体弱多病,没有人参加到这个队伍里面,多少有些遗憾,有些欠缺。傍晚,放学归来,吃过晚饭,喂过鸡喂过猪之后,我和妹妹就喜欢端一个小板凳,坐在大堤旁边,听人们打“呀嗬嗬”,听人们快步走过的足音,听稻谷穗儿随着钎担上下晃动、发生摩擦而发出来的刷刷刷的声音,是多么的悦耳好听,是多么的响亮迷人!

生产队分口粮时,是按照“人五工五”的模式分配的。我们家只有人头粮,而少有工分粮,不管我们怎么节约,粮食往往吃到半个月就光了。我大一些,懂事一些,能忍着点饥饿。而妹妹就不同了,人小,不懂事,肚子饿了就哇哇大哭。哭得我无法劝慰,哭得母亲不知所措,脸上满是愁云。

我们盯着稻谷看,仿佛看到稻谷在往我们面前落,马上会变出大米,变出一碗碗白米饭。妹妹的感受比我还夸张,她说:“姐,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饭香了?”

我附和妹妹说:“我也闻到了。”

就在那天晚上天麻麻眼时,我到后门口去关鸡笼门,发现母亲端了一把椅子,坐在后门口,后门虚掩着。

我问:“你怎么坐在这里?”

母亲说:“我坐这里等红月亮。”

我说:“我也要在这里等红月亮。”

母亲微怒,“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多话?快去陪妹妹玩去,再不能让她哭,咹?”

晚上妹妹没吃饱,一直吭吭啦啦想哭。我听母亲的话,陪着妹妹和隔壁的两个小姑娘一起跳皮筋舞。妹妹一高兴,就忘记肚子饿了。

屋后面的大堤上,挑担子一队人马不见了,大堤安静了。

这时,母亲喊我们进屋,说的是要我们早点睡了明天好早点起来去上学。我们这一伙跳皮筋舞的小伙伴只好散了,各自回家。

由于屋里很暗,平时走习惯了的位置闭起眼睛都能走,也没放在心上。谁知,这一次被突然搁在堂屋中间的东西绊了个跟斗。我发现是两捆稻谷草头,于是惊呼:“妈,哪里来的这么多谷穗子?”

母亲急忙嘘住我,“别喊,快去拿洗衣板来搓谷。”

搓谷,我会。有时放学路上,看到刚收获过的田里有一些零星谷穗,就会放下书包去捡拾。只是散落的谷穗太少,一个晚上捡不到两把。回来用洗衣板搓下谷子,母亲用一个古老的铁辗子辗出米,积积攒攒,也能对付一餐两餐。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压低声音问母亲,“这是哪里来的?”

母亲说:“是你庚子大叔跟我们从后门口挑进来的。”

哦……我明白了。庚子大叔是父亲的朋友,父亲过世后,一直对我们很照顾。比如辗米,要到几公里外的辗米房去。我们年纪小,母亲又挑不起多少,每次都是庚子大叔帮忙顺带挑的。担子的一头是庚子大叔的,一头是我们家的。我一直记在心里,很感激庚子大叔的。

我负责用洗衣板搓。妹妹负责检查我搓过的穗头,用手捋,颗粒归仓。母亲则负责用铁辗子辗出米来,解决明天的一天口粮。

屋外,红红的月亮从竹林里爬上了屋脊,渐渐变白,变小,变亮。月光斜着照射过来,满院满地流淌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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