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叔的儿女在外打工,在外成家,秋叔和老伴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做凤凰起飞的地方。老伴主内,秋叔主外。秋叔种完自己的几亩地,一年还有两次在外赶工的机会。当然,秋叔已经年纪大了,不能出远门,只能在附近赶一赶短工。秋叔赶工肯下力,到哪里都受主人欢迎。
秋叔赶工,主要是春秋两季,春天帮人种甘蔗,秋天帮人收甘蔗下窖。春天的甘蔗田,一眼望不到头,全是裸露着肌肤的沃土。远远望去,人群在田野里劳作,来来往往,像一群群歇脚觅虫的飞鸟。太阳发出金黄的光芒,笼罩着原野,温暖宜人。
秋叔浑身有力气,种甘蔗是一把好手。秋叔挥刀剁砍节苗,怦怦有声,下刀又快又准。砍的节苗干净灵醒,不带伤苗,留下的渣蔗又长又好。每次收工时,主人会大方地一挥手,将渣蔗分给赶工的人。“你们爱拿多少就拿多少。”于是人们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布袋塑料袋,装一些回去给家人们尝一尝。这些渣蔗是截断的,两头流汁水,也不能带多,吃两天就干水分了。秋叔的渣蔗剁砍得最好,往往他面前的一堆渣蔗会被提前抢光。
秋叔提篮装苗,是用最大的提篮,装的苗多,种的地块长。往往他的一畦地种上头了,别的人还拉下一大截。这时候,他就会坐在地头,吸一根烟,笑咪咪地看着落后的人,被快落土的太阳追着屁股头撵。当然,烟抽完了,笑够了,也会帮着旁边两畦的人赶几路活,好一起结算工钱,一路回家。
春一季结算工钱,主人一般都准备得很充分,结算得很干脆。主人就在田地里,坐在田埂上散发工钱,张三李四地喊,一手一手地递,场面比较喜气。种甘蔗下苗,活路稍微轻松一点,人们的能力都还能胜任,所以区别不大,工钱都是一样多。
人们结完工钱,纷纷就近爬上堤坡,有的骑自行车,有的骑电动车,有的骑脚踏三轮车……在夕阳的辉映中,朝四面八方散去,人越多场面越壮观,很有点热热闹闹干事业,开开心心挣大钱的气氛。
秋叔的家虽然最远,但他骑的是一辆旧电动三轮车。早晨赶一点早,晚上煞一点黑,也不会耽误事。
秋叔骑电动三轮车,春天犹还可,顶多比别人多穿一件春装,迎着风吹,歘歘歘的,春风拂脸,很有一股惬意劲儿,极为舒服。他很想尽量多地享受这种感觉,表明人的生命力在不断地释放能量,在不断地获知美妙的时刻。
秋天打的一季工就有区别了,靠能力挣钱,多劳多得。秋天砍甘蔗下窖,全是力气活。有力气,田头的土窖可以挖得又大又深,装的甘蔗多,保存的效果好。主人特别欢喜,没有物质奖励也会口头上多赞扬几次。有力气,甘蔗捆子可以扎得粗实一点,上肩不用前戵后翘,杵断蔗杆。有力气,可以跑得快,多跑好多遍。如此,能力大小就明晃晃的表露出来了。一畦畦田地,长短不一,像一杆杆标尺一样清晰。在这群人中,秋叔干得最多,得的工钱也是最多。
不过,今年赶工出现了一个新情况,主人结的工钱不太及时,家家都是一样。原因是今年的甘蔗滞销,不见往年的甘蔗贩子大车大车的过来拖,全指望明年开春的旺季了。主人也是没有办法,事先跟赶工的人讲好了的,要么拖欠到明年春上付工钱,要么以蔗抵物,用甘蔗抵工钱,你能拖多少就拖多少回家。人们大多都选择了拖甘蔗回家,反正是凭力气挣的钱,力气不用白不用。和存钱一样,地窖也是银行,大不了明年春上拖出去卖就行了,工钱也一样到手,不能死脑筋。
这样,每到傍晚收工时,赶工的人们各尽所能,有直接上肩扛走的,有绑在自行车上骑走的,有装进脚踏三轮车推走的。秋叔是电动三轮车,有电动助力,车厢最大,装的最多。秋叔问主人,“我的是电动车呢,任凭我装多少?”
主人挺大方,“装,任凭你装,你干的活最多,任凭你装!”
秋叔这才放心尽量往电动三轮车上装甘蔗。电动三轮车装满了,起了堆。他用绳子捆扎牢实,心满意足地拧着电门回家。
秋叔披着晚霞,骑着电动三轮车,摇摇晃晃地行走在乡间小道上。秋叔在想,看样子,像这样赶一季工,他也是大丰收。他挖的一个地窖已经快填满了,下一个地窖应该在哪里挖呢。
秋叔走着想着,没在意,电动三轮车走到了一个坑洼里。忽然听到哗嗵一响,惊天动地,远处还传来了一阵回音。
秋叔笑了起来,凭经验听得出来,是他的电动三轮车爆了胎……不过,电动三轮车上一般都带有备胎,只需要花费时间,麻烦手脚换一下,他是行家里手。
这天晚上,月亮出来为秋叔提灯,星星出来陪秋叔赶路。秋叔有点渴了,现存的甘蔗就可以解渴。秋叔选了一根又粗又大的甘蔗,在小毛渠里洗干净,拦腰一撇,从中间开始吃起。
这种甘蔗蔸子比巅子甜,一根甘蔗秋叔吃不完,也不会浪费。秋叔会将这根甘蔗带回家,丢给圈里的猪和院子里的鸡鸭,让它们也尝尝甘蔗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