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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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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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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不是一场梦(十二)连载

23

快到开学的日子了,兰兰的两个孩子,捡瓶子捡纸箱什么的,收获了些零钱。芳芳跳跳蹦蹦地说可以买本子笔了,玲玲却低着头看着脚上的破洞鞋说,她要双新鞋。

小红的辛勤付出,也给自己赚够了学费。但她还是要去卖,因为她尝到了劳动的甜头,也体验到了小农经济的艰辛。总之,她认为自己长大了,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尽管有时很累。但以后写作文,就有了很好的素材。

这一天,是阴天,有一丝丝小风吹着,小红就不戴凉帽了,马尾发上扎个小粉蝶的皮筋套,女孩子嘛,都爱美,这与穷富没多大关系吧。小镇的街道上,转了两圈了,卖掉了大半,她和往常一样,再去镇上的两个村巷去吆喝着转转,看还能卖掉些,有时也到别的村去。

这时,迎面而来了两小伙子,走过去了,但又返回来,叫住了小红,“来两个。”付了钱,剥开皮吃着,“嗯,水嫩,好吃。”互相对看了一下,嬉笑。小红转身就走,她不喜欢和陌生男子搭话。

其中一个喊道,再剩多少,我们全要了,另一个已经拉住了她的筐子。小红掀开盖布正要数,他们说“不数了,我们给你五十元,送到这边”,用手一指。

小红知道那是巷头,她有点不好的预感,就说,你们给了钱再去,那俩都摸了衣兜,说钱在家里放着。小红扭头就走,他们不放过,“比你一个一个卖,挣钱快多了。”

“你们别拉我,我会太极拳”说着快速做了个,不太标准的提手上势的动作。

别看小红才十六岁,长的近一米七的个头,体魄像她爸壮实,人也机灵,这时她知道该怎么对付了。“噢我忘了,刚才派出所我舅舅说,卖不完了给他剩着,让所里的人也吃吃,我得去了。”

啥?有你舅?哪个?那两人睁大着眼睛,一个给一个使眼色,

“新来的所长,你们还不知道?”话音没落,两人己转身走开了。

小红不敢再叫卖了,蹬上自行车飞快地回家,一路上还想,如果被追上了,该怎么去对付。有关女孩要学会怎么保护自己的问题,兰兰给孩子们讲过,志强更是叮咛了再叮咛。

兰兰发现,小红回来脸色不好,看来心情也很糟,她翻开筐子一看,还有十几个,便知道有什么情况不好,她善解人意,不打算马上去问,只是关照小红,让她吃完饭了,去午休。

兰兰说,地里的棒子都熟了,可以收了,明儿也不用去再卖熟棒子了。你们仨也该看看书,准备开学的事了。她决定,志强明年能干活了,就不再让小红这样挣钱了,省得人家说,孩子没亲妈了就是苦,没人疼,靠娃娃挣钱哩。嘴在人家身上长着,说啥的都有,你能怎么着,面子上的事,还是得注意点。

亮亮把家里的早熟苹果也卖了,巧儿心里轻松了些。存了钱,密码也不再让亮亮知道了,连票据放在哪也保密。觉得保密工作做的万无一矢时,她给亮亮下了死令,再去赌钱,不管玩多大的牌,都二话不说,分手!不再迁就了。

巧儿是严肃着说这事,亮亮却故意开玩笑,“咋?离了想咋的,跟张勇去?”

巧儿不说话,只顾低头洗衣服,她知道再解释也是白搭。她转过话题,“帮帮兰兰家吧,她们正在难处。”

“那我看看所里的记录,还需要多少次果,多少落果。咱们村里的,就让她们家去收好了。”

兰兰和志强,把门房下清理了一下,所有堆放的杂物,弄到后屋。滕出十几平米的空地,准备堆放苹果。再借了个台秤,准备了些蛇皮袋子,扎口的绳子。

兰兰有空闲时间了,兰兰收,秤苹果,分装苹果。兰兰忙了志强就收。虽然利润微薄,但志强的脸上,还是渐渐笑容多起来了。晾晒玉米,他也能帮忙,但力气比以前小了,干活多了,还时不时地喘着气。

中午,兰兰想洗头发,撒开了马尾辫,多照了会镜子,看见眼角的皱纹深一道浅一道的,脸上的斑点似乎多了,特别是鼻子周围,她在心里说,才三十六岁就这么苍老了,她突然决定,要减去马尾辫。志强抱住了她,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再次摸着这长长的头发,“留着吧,好不容易这么长了。”

她也犹豫了,是剪了好还是不剪好呢?她笑着说,“听你的。不剪。我得到小卖部买瓶洗发水去。”

大槐树附近,是村上最热闹的地方,树下,闲时总有人玩纸牌的,下橡棋的,吹牛谝闲传的……附近有村部,有小卖部,有那两个小青年新开的美发店,有医疗卫生室,再远一点有村小学。

张勇在家乡做公益事业,已经好几年了,这次,他给槐南村小学,捐了一百套桌凳,今天赶着送过来。开着他那白色的小轿车,后边跟着一辆蓝色的大卡车,在学校门口停下了。因为提前打过电话,校长和村主任都在学校恭候。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清点了数目,相互签了字,张勇就说有事,得走了。

到小卖部门口停下车,买了包香烟,这时巧儿进去买两袋食盐,给碰上了。有些事,就这么怪,这么巧,专门约会,也未必这么准确。

巧儿有点惊喜,尽管周围有不少的人,熟人嘛,见了面怎能装着不认识,怎能一句两句,就说完了呢。他俩说话,说到了小卖部门口,村主任祥叔从学校那边走过来了,看见了两人又说又笑的,就有一股无名妒火烧在心里,他的小眼晴滴溜溜一转,就三步并做两步地,到亮亮家,叫来了亮亮的父亲。心里暗自高兴说,有好戏看了。

亮亮的父亲腿脚,没有祥叔的利索,走一步,身子向一边斜一下,手上抓了一块小砖头。快走到跟前时,想听他们说什么,但耳背,什么都听不清。只看见张勇伸过去一只手,像是要握手,他狠不得去打那男人的手。如果巧儿敢握住那男人的手,他就立马叫亮亮休妻!亮亮父亲气呼呼的。

巧儿考虑到熟悉的眼睛太多了,她没握张勇的手,只扬起了一只手,笑容满面地说再见。心里却说,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也许再难见着,多么渴望着一次拥抱啊。

她从张勇的眼神里,看出他比她更想得到什么,因为张勇的眼眶已是饱含着泪水了,他猛转身,拉开车门的瞬间,亮亮父亲这才看见张勇的脸面。他狠不得照着车身,踢一脚,但他腿没劲,就扬起手里的砖头,朝车玻璃砸去。咣啷一下,玻璃上有了裂印。

巧儿的视线,一直随张勇移动而移动,听到砸车声,这才发现砸车人是公公。心里连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正要踩油门的张勇下来了,看看是什么情况。她挥手示意他快走,“那老头为啥砸我车!”

“是我公公,你快走,迟了就更麻烦了。”

“这么凶,在家怎么过。保重!”

只见张勇踩着油门走了,做了公益事业的那份愉快心情,全没了。留下一路伤感,一路惆怅和迷茫。

亮亮父亲大喊一声,“给我回家,别在这丟人现眼。”村主任祥叔,在一边阴笑着。巧儿明白了,为什么她公公能突然出现在这儿。

这时兰兰走过来了,她要去小卖部买洗发水。

24

兰兰看见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在巧儿身边开走了,她公公正在发怒,巧儿满脸的不高兴,手上还拿着两袋食盐。还有近处的,远处的一堆一堆的人,三三两两在议论什么。

兰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问巧儿,巧儿不说话,她公公抢着说“和男人约会,叫我赶走了。”

巧儿眼里刷地滚出了泪珠,兰兰望着道路的那头,远去的小汽车,说,“不可能,巧嫂不是那样的人。”

“呸,丢人,给我回家!”她公公又大声喊,一来证明自己的话有威力,二来让人知道,他家是有家法的。

巧儿觉得很委屈,必须说话了,如果这样悄悄焉焉地回去,别人还认为就是你理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她擦掉了泪水,对兰兰也是对所有的人,讲了经过,完了说,“是不是捐赠桌凳,你们可以问问校长,和村主任祥叔,有没有这回事。”祥叔听到这,扭头走开了。

亮亮骑自行车回来了,见这情景,连问了三个“这是咋的啦?”没人应声。他放下了自行车,走到巧儿身边,关切地问“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出口气!”

他父亲不知啥时,从路边捡了根树枝,听到亮亮的话,顺着亮亮的腿抽了一下,“是你爸,我!”

“那咱不在家里说,怎么在这?”

“我让她回家,她不回,还在这和我顶嘴。”把树枝递到儿子手上,“给我教训教训,翻了天了,败坏家风。”

“败坏家风?”亮亮转向巧儿,“急死我了,快说是咋的?”

他爸抢着说,“和一个男人握手,又说又笑的,成何体统。”

亮亮扔掉了手上的树枝,笑着说,“和男人握手?我还和女人握过手呢。”转向大家,“刚才,来了个客商,和我们所签了约,准备改天到园子看看。走时,她主动要和我握手呢。”人群里一阵哄笑,像是毛毛在喊,“亲嘴了没?”又有人说“正常的,七叔,都啥年代了,还封建。”亮亮父亲在家族中排行老七,村里人都叫他七叔,七爷。

七叔气得脸色煞白,“你还替她说话,气死我了。”又捡起树枝,说“你舍不得打,我打,我豁出去了。”

巧儿向前走了一步,“只要能让你消气,你打吧,我没有对不起亮亮的事。”

“你还嘴硬!”刚举起的手,被亮亮和几个人挡住了。突然,手举起的树枝,自动滑落了,眼睛大瞪着,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了,倒在了地上。周围十来个人手忙脚乱地,小买部的胖嫂慌忙打了120电话。

亮亮和巧儿都哭着喊着“爸,爸,你醒醒。”众人把他父亲抬上了车,小卖部的胖嫂,看了看表,这时已是下午两点。

巧儿糊里糊涂地,不知道怎么上的车,路上用了多长时间。到了医院抬下病人后,她才清醒了,拼命地喊,要救活我爸,要救活……护士们立即制止她,示意要小声,别嚷嚷。巧儿在心里说,老天保佑,保佑他醒过来,要不,我咋说得清呢。

医生边检查,边问亮亮什么话,并开出单子,还要取什么药,巧儿的腿发软,手发颤。跟车来的兰兰,一把抓过单子,跑前跑后。

医生和几个护士,一阵折腾后,医生摇摇头说,抢救无效,病人在来院之前,就已停止了呼吸。我们做了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都无效。几个漂亮的女护士,各自收拾着心电图机等什么器具。所有跟车来的人都怔住了,完了,就这样完了?

楞了几秒钟,亮亮摇着父亲,哭了,巧儿哭着说,“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爸,你消消气……”

医生护士保安,都在婉言规劝,家属节哀,并赶快离开。

这场祸,来的简直是太突然了!死一个人,跟刮一阵风似的,又快又容易,所有的村里人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但是,人被抬下车后,安放在门房下,就再也没起来,这已证明了事实,而不是虚幻。

人的生命说坚强,可以胜过钢铁。说脆弱,却犹如一块玻璃,一不小心,就碎了没了。亮亮父亲,今年整整七十三,经过民国时期,手提着脑袋的动荡日子,当过小游击队员,子弹在耳边飞过多少次,都安然无漾。经过共和国成立的喜悦。在三年困难时期,吃糠挖野菜也挺过来了。

亮亮他哥是老大,老二是亮亮的姐姐,五岁时就生病夭折了,那种痛苦,也能挺住。以后有了亮亮,再随后日子慢慢好起来了,亮亮妈却去世了,他也挺过来了。

现在吃穿住行,啥都不用他操心了,闲得慌了玩玩纸牌,大儿子广州那里也去过了,亮亮时不时地领上他,下馆子吃香的喝辣的,日子美的没的说,可就是过不去眼前这道坎,容不过儿媳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为了不值得生气的事,憋了一口气,没发出来,就要了命。

不管村里人相信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告诉你人死了就不能复生了。于是,村里红白理事会的人张罗着后事的进行。

巧儿还在哭,亮亮也在哭并说,“爸你别吓我,你是累了是不是,你好好休息吧。我最近太忙了,赶哪天我们好好吃个团圆饭。”亮亮这么一说,旁边许多人都红了眼圈,有的在抹泪水。

有人将亮亮巧儿按住,让他们跪在地上,有人看见在一边哭泣的龙龙,也拉过来让跪下,赶快弄来一个瓦盆,放了些纸钱,烧了倒头纸。

又有人跑过来,悄悄拉起来亮亮说,别哭了,赶快给广州你哥打电话!又有人跑过来拉起了巧儿,哭啥哩,家里有孝布吗?没有了我们要去买。大人们一时乱忙,没人理龙龙,龙龙不哭了,低着头偷偷往两边一看,自个起来了。他擦了眼泪,也觉得爷爷是在睡觉,摇着爷爷的手,喊爷爷——,手冰凉,吓了他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有人拿了五尺白布过来,给龙龙绕头一圈缠好,剩余的垂吊在身后,说,别乱跑,要在这守灵。他看见爸爸妈妈头上也缠着白布,身后垂吊的比他的长。突然他想起明天开学的事,就撒腿向大门外跑,被人拦住了,“到哪?”

“我找胜胜,给我请个假。”胜胜是村里和他同班的同学。

“你是孝子,不能去。我们给说去。”

人多手快,不一会儿灵堂就设好了,村里的男女老少,三三两两陆续前来吊唁。燃一柱香,举过头,作个揖,算是对死者的敬仰和安慰。村里千年的习俗,谁家死了人,几乎家家都来人帮忙,谁干什么活,由理事给分组安排。梅子挺着大肚子也来了,被巧儿几个人拦住说,你身子不方便,人手够,还是歇着去吧。和亮亮有过矛盾的丑蛋和毛毛,也前来帮忙。

男人们有去地里打墓的,有在大门外墙下,用砖和泥砌,几个茶水炉,又在院子里,砌了两个大橱炉。也有各自分头开车买肉菜的,买烟酒等用品的,买东西的,回来都统一给礼房交帐。

女人们活儿是帮厨,就是洗菜,切莱,蒸馍等。过一回什么事,只要理事的当好了,一切就井然有序,主人就省心多了。

巧儿没多少事了,就守在灵边,想着心事。她真后悔,今天要是迟一会去买盐,就和买烟的张勇错开了,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可是中午做饭用完了瓶里盐,收拾完厨房就一心想着,先把盐买了,免得下午做饭没盐用。多一会都不想在家呆,快步去买盐。谁知会遇上他,遇上他,为什么就没看看环境和场合,适不适宜说话。引起了这么大的误会,发生了这么大的悲剧。真是后悔了再后悔。可哪里有后悔药,医治这种后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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