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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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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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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记忆


这条小吃街,北边一溜全是有门面的小吃店,南边一溜全是摆摊的。她沒租门面,只在路边摆摊卖凉粉。

进入了三伏天,出门的人们,喉咙几乎要冒烟儿,能吃上一碗凉粉,是多么爽快的事啊。陕西凉粉,是有特色的地方小吃,凉粉光滑软筋,味道酸里有辣,辣里透着香,香醇的气味直入人的心肺。或只看一看人们的吃相,都是那么的过瘾。因而,到她这里来的人,每天还是比较多的。

来这里的,有稀客也有常客,不管是什么客,只要付给钱,就不记得什么了。

偶尔,她也透过服饰和举上,揣猜他们的职业,年龄,甚至经济收入或社会地位。由于好奇,很想从他们口中,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却又怕人家反感,影响了生意。在这一片地盘上,就数她的凉粉做的好,淀粉纯,味儿正,调料可口,干净卫生。

“给你的",她双手捧一碗凉粉递给他,他在接碗的瞬间,手停在空中,一副惊讶的目光凝视着她。

路边摆了三年的饭摊,从没碰见过这号人,真怪,她将碗放在饭桌上,招呼别的客了。

凭她眼晴的余光扫描,他是边吃边注视着她的。他越是看她,她越不看他,但她的脑海里,挂了一连串的大问号。

他吃完了,付钱。
她接钱。
钱的一半攥在他手里就是不肯放,是有意,还是无意?

哪有吃了饭不舍得给钱的?她好奇地望着她。

陌生男人嘛,得提防点,免得上当。邻居王婶家的二姑娘,前一时期让人给拐跑了。

不过他那眼神,不像是使坏的人。是挑演员?也许是吧。有的姑娘被挑上了,演了戏,挣了大钱,她其实也渴望有这么一天。

她的模样和身材,让她很自信。长长的秀发,高高地绾在脑后,再用缀有小花的黑网罩住,露出长长白白的脖颈,透出一种古典兼现代女子美的气质来。

她又闪过一念,挑演员的也有真假,别挣不到大钱,误了小生意。

是侦探?也许是,因工作需要,公安人员常穿便衣,电影电视里常见的。但我没做什么事呀,哦,不对,嫂子娘家的兄弟,听说因偷盗摩托车拘留了。就算是这事,他不找嫂子找我干啥呢?假若是个找对象的,哼,我才不要这种阴阳怪气的人!

第二天中午12点,他又来了。刚下班吧,她猜想。举动不像第一次那样常楞神,她才注意起他了。

高个,头发梳理的很蓬松,不大不小的眼睛,鼻嘴的棱角分明。只说一句“多放点辣椒,”后,接过碗低头吃着,时儿抬头看着她,莫名其妙地冲她一笑。

为什么会这样?疑云,布在她的头上,久久不肯消散。

好在他从不打问她的年龄姓名,也没有跟踪之嫌,这倒让她放心了。

以后他常来这里,有时走了几步,又回头望望。看你看去吧,爱看尽管看,反正做买卖的跟演员差不多,不怕人看。

一天中午,她照例给他盛了一碗凉粉,他依旧找个位子坐下,吃了有少半碗的时候,突然起了大风,先前还是多云的天气,这会怎么说变就变了。远处隐隐传来雷声,她慌忙地开始收拾东西,大街上的行人唰地一下乱跑开了。车声,人们的喊叫声,与愈来愈近的雷声交织在一起,鸣响了雷雨前的奏曲。

左右两邻的摊子,都开始返回了,急得她狠不得生出十只手来。

“我来帮忙。"走了的他,又返回来了。

别人都是各顾各的,谁知他是好人坏人?念头像电一般闪出。她瞪着不大信任的眼睛,一扫平时的文雅,喊了一声,“不要你管"!其实心里却巴不得多来几个人帮忙。

他像没听见似的,帮着把东西往架子车上放。她刚握住车把,他抢了过来。拉开她的手臂,做了个架辕的姿势,准备走。

她不让,“我自己能行”!

话落,雨点像洒玉米粒似的,硬硬地砸了下来。

“别争了,快走!”他很固执,她别无选择,乖乖地和他掀着车。

向左拐。
向前再走。她给陌生的他,大声说着。

大雨,像冲澡一样地给人从头浇到脚。他停下车,脱下衣服,让她顶在头上。在危难面前,女人总像弱小的羔羊,需要保护。他的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背心了。

好在家不远,五六百米的路。

看着他那落汤鸡的模样,她再也不琢磨他是好人坏人了。从屋里拿出一条毛巾,让他擦擦雨水。

“给你伞一一",她想追他。

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前边有个老太太滑倒了,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搀扶着她走,转眼消失在一片雨雾之中。

这晚,她觉睡得一点也不踏实。

大雨之后的第二天,太阳火辣辣地烤着雨后的大地,空气又热又闷。路旁的梧桐树叶,纹丝不动地挂在树枝。知了们比赛似地鸣叫着,像是抗议着夏的炎热。几丝白云却很悠闲地浮于蓝天,望着来来去去汗流夹背的行人。

今天吃凉粉的人真多,他怎么没有来?

她好几次,都差点给客人下错了调料,目光时不时地张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总幻想着,他突然会从人群里走过来。依旧向她点头微笑,露出一排白牙,然后找个位子坐下。

他来了,我再也不会怀疑他不是好人,还要好好致谢他呢。可是,他为什么就不来呢?

下午收摊了,还不见他的踪影。

一连几天,她都在不安的情绪中渡过。一时的疏忽,姓名地址啥都没问,连个道谢的机会都没有,她在责怪自己。

第四天,或许是第五天,他出现了。

她心里一阵高兴,但表面还是那么平静,为他盛好了凉粉,“这几天咋没来?”

“感冒了”,他照旧轻轻地一笑。

她想可能是淋雨的缘故。她不想收钱,他坚持要给,一阵推来推去,把她想好了致谢的话,忘的一干二净。

他扔下了钱,也扔下一句话,“不一定什么事都要回报的。”就走了。

不可思议,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依旧每天来,她依旧和往常一样对他。所不同的是下午收摊时,他来帮忙,她不好再拒绝了。

他依旧送到门口,就走了。看得出他不是有歹意的人,但他为啥这样老帮她?迷一样的他,让人猜不透。

一个傍晚,他送到门口,她再也憋不住了,开了口,“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关心我?”

“我正要告诉你,”他嘴角一动微笑着,“我们走走好吗?”

环城路上。

正是落日之际,桔红色的晚霞,在浅蓝色的天幕衬托下,开得正艳。

路上行人车辆少了,几颗星星透出了天幕。

她无心赏景,在心里犯嘀咕,不说话,难道是来丈量路的?真怪。

“你很像一个人,你的相貌,发式,还有声音。第一次见,我简直怀疑自己的视觉了。”

“像谁?”
“像一个很好的姑娘。”
“在哪,我想见见。”她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了。

他脸上的肌肉像是痛苦地抽搐着,她注意到了。
“她……去世了”。

这时的她低头沉默着。

“她在我们家乡,也是个摆小吃饭摊的,她做的是砂锅米线。我父母嫌是个体户,不同意婚事。我们经过一番努力,后来不干涉了。就在买结婚用品那天……”他用手敲了下脑门,继续讲述着。

“我们从商店里出来,看见有两个小伙子打架,一个突然掏出了小刀,威胁另一个。围观的人不少,她推了我一把,让我去拉架,我犹豫着没去,她却将刚买的婚纱和床单等用品,塞在我手里,我没拦住,她就冲上去了。”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眉心结了个疙瘩。

“等我挤到跟前,她捂着胸口,已倒在地上了。一眨眼的功夫,如梦一场。被她救了的小伙也在扶她,拿刀的那个家伙想溜走,我冲过去一把抓住胳膊,想把他捏成肉泥。一个年长的男子过来挡住我。他说,‘’我们报警。”

“大家帮我把她送到医院,当晚她就……一年多了”。他脸上早已淌了两行泪水了。

空气像凝固了,万物像在沉默。

“她真好,只可惜…”,她打破了沉默。“是啊,她从小就疾恶如仇,好打不平。我太后悔了,后悔没拦住她,我是个大男子啊,我要是先去拦阻,就不至于……”

星,越来越密了。路灯何时亮了也不知道,只知道低头看路,都沉浸在那个悲壮的故事中了。

‘’事已过去了,别让自己整天泡在这件事中,我们都应该记住她,像她那样生活才是。”

他抬起了头,停住了脚步。“我是来这里出差的,明天下午准备回去。”

“出差?明儿就走?”她仿佛没听懂。

“是真的,我是专门告别的,也是道歉的。初见你,失礼了,请别在意。”

一切都明白了,还在意什么。她十分同情他的不幸,“希望你能振作,才能对得起她。”

他微笑着,“你是个好姑娘,谢谢你,我以后还会来的。‘’

‘’公司在这边有业务。”他拉着她的手说。她望着他诚恳的眼神,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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