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1日中午12点半,刚刚在外学习结束的我,正在南京禄口机场办理回湛江的登机手续,闲暇中收到钟日娟在“高州作家”微信群发出的信息:“惊闻陈勋超老师仙去。”我一下子怀疑自己的眼睛,以为看错了,立即摘下眼镜擦了几擦,戴上再仔细盯着这一行字几遍,没有错。再快速浏览其他相关的微信群,证实了这消息。太突然了!我身子摇晃一下,心里不由咯噔一紧:“难道,九叔走了吗?我心中至敬至爱的恩师,就真的走了吗?”
他一米七的个头,清癯瘦削,瘦得看不见肌肉,只有一副血骨之架,说话时,面颊两边露出两个深深的脸窝,清爽的笑声随之扑面过来。但他的眼睛永远是睿智的,身躯永远是笔直的,可谓仙风道骨,铮铮骨风。林锦瑛曾称赞这位德高望重、德艺双馨、平易近人的大剧作家“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的,为了戏剧创作,他痴情了一生,追求了一生。先后担任过高州市文化馆馆长、文化局副局长等职务;是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戏剧家协会第五、六届理事,七届名誉理事;曾任高州市人大常委、高州市政协常委、茂名市政协常委,茂名市文联副主席等等;获得过全国先进文化馆馆长,全国文化系统劳动模范(广东省唯一),“茂名市首届文化名人”等荣誉称号。在他数十载的艺术生涯中,共创作了逾百部戏剧和逾百篇曲艺作品,累计逾170万字,其中获得广东省文艺创作一等奖、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等省级以上奖励作品30多个,出版了个人专著《船到江心》,出版发行了50000册小学课本剧。这些作品反映现实,辛辣幽默,内涵深刻,嘻笑怒骂,为群众喜闻乐见。
恩师勤勉耕耘,著作等身,成就斐然,盛誉满怀。但他从不唠叨这些荣誉和职务,更不把这些东西作为炫耀的资本,而是痴情未改,笔耕不辍,甘当“人梯”,扶掖晚辈。
但于我而言,陈先生就是我的导师:对我的文学启蒙,给我的细心指导,予我的我谆谆教诲。想到他,就会想到他的音容笑貌:瘦得不见肌肉的身架,清癯瘦削的面庞,睿智的眼睛,笔直的身躯,清爽的笑声……在我的眼前一一闪现。
初次受教于陈先生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不因时光流逝而有任何模糊。上世纪的1987年4月,当时的县团委、县文化馆等联合主办了“五四”征文活动,其时在高州二中读高一的我投了一篇稿。一天课间,班主任吴伟权老师找到了正窝在教室里偷看古龙《三少爷的剑》的我,问:“你怎么识得陈勋超馆长?”
“谁?什么馆长?”我一边快速藏好小说,一边侧身站起。
“是县文化馆的陈馆长,大作家来的!”
我跟随班主任来到级室。于是,一个年过五旬、面容清瘦,麻杆似的朴素男子,便出现眼前。
这是我初次认识陈勋超先生。他告诉我说他是这次“五四”征文活动的评委老师,认为我投的小说《修伞》有点味道,但写得不够深入,要修改,随即从包里翻出我的那几页稿纸,就在级室里跟我一一指点。
初识陈先生,他就给素未谋面的我予细心的点拨和热情的鼓励,从而打开了我的文学启蒙之门,于我而言,这是一道光,是一把火,时至今日,陈先生为我所开启的这扇门,仍然让我坚守着对文学的热爱与虔诚,时刻策励着我默默前行。
先生平易近人、和蔼热情的性格,让我一下子产生了无比的亲近感。其后,在先生的指导下,我创立了高州二中官方文学社,加入了茂名市中学生诗社,也陆陆续续得了几个小奖,发表了几篇“豆腐块”;并因此与当时在茂名市中学生文坛初露头角的赵红尘、浪子、刘付永坚、庄家银等相识相熟,并一直以来互相珍惜互相鼓励,直到如今。
1991年夏天,我从广东省民族学院毕业,由于工作暂未落实,无所事事,便时不时拜访先生。他就住在潘州公园旁边旧教育局招待所后面的文化局宿舍楼里,小楼是砖瓦结构,高二层,带一个小院子,里面种有两棵米兰树,一到晚上,米兰的花香便浓馨弥漫,令人心旷神怡。对于我的冒昧前来,先生总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忙着冲茶递水,询问我的学业工作。师母常常是躺在藤制的懒人椅上,抱着个大白猫,优雅的上下摇晃,时不时插上几句。
我带着点小欢喜、小骄傲,奉上刚刚结集出版的个人诗集《燃烧的河》,请先生批评。先生随手翻了翻,谦虚地说:“我就是个写戏剧的,对现代诗歌不够熟悉,也不敢批评。你年纪轻轻,不到二十岁就出版了个人诗集,这在高州应算是凤毛麟角了,很好。有空我再认真阅读,也学一学后生仔写的诗歌。”
先生看了我的神色,随即又谆谆教导:“搞文学创作,强调的是‘我手写我心’,没有任何的终南捷径,不单单需要激情、灵感,需要深入生活,更需要持之以恒的不懈努力和自我突破,这点你要切记,不能骄傲!”
先生的话顿时让我汗颜,也一下子冷静和清醒起来。是的,文学创作本身就是孤独和自我的,探索前行的路上不需要太多的鲜花和掌声,只有守得住寂寞,耐得住清贫,创作之路才能走得更远,才能找到自己的诗歌和远方。
我和先生之间,从来没有因为年龄差异所带来的隔阂之感。每聊天到饭点时,我就跟他的两个儿子--陈虎、陈火一起,安然享用师母备好的丰盛美味。
先生对待所有文学爱好者,都是一样的友善真诚、殷殷提携,一直乐于当“人梯”,乐于将新人“扶上马,送一程”,这是他的天性所然,凡接触于先生者,莫不有此同感。特别是对待我这样一个普通的乡下教师,是如此真诚、平易、亲切、热心,没有丝毫的架子,没有任何的希求。足见先生的德艺双馨、平易近人。
先生虽仙化而去,于我而言,实未曾远去。陈先生之道德文章,必将与天地同在,与日月同光!
先生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