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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兵(王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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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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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里的麦香

快“六一”了,吃过晚饭,爸妈站在挂在墙上的日历前眯着眼睛看。

接爸妈过来城里住三四天了,天儿却一直阴着张脸,昨天还下起了雨。爸嘟囔着说:“麦子要熟了,天儿不能这个样子啊,该晴好了。”

“是啊,这天儿,影响麦子灌浆饱籽啊。”妈也附和着说

“咱家没有地了,你们还管他天儿阴还是晴啊!”我对爸妈说。

“没有地是没有地了,可这小满季节是麦子灌浆饱籽的关键时期啊,这老天爷逆天啊。”爸看着我说。

家里原有的三亩多地,都靠父母打理的。

每年寒露前后种下麦子,不几日黑黝黝的地里就泛绿了,绿意越来越浓,逐渐遮盖住整个大地。有事没事,爸妈就喜欢到地里转转,看看绿地毯一样的麦苗,心里怀想明年夏季繁忙的收麦景象。

去年秋天,家里的地被一个农贸市场立项征收了。耕种了大半辈子的土地,说收就收走了,二老心里总有点儿不情愿。签过协议,拿着不到二十万元的征地款,爸调侃说:“咱又成无产阶级了。”

那几天,爸天天到被征走的地里去看,看开发商在地里挖沟打夯,砌墙搞施工,和同样来看热闹的村里的老伙计们一起说笑闲聊。

往年的年关后,一次透彻的漫灌水或者一场春雨,在盎然的春风中,麦子摇头晃脑像婴儿似的,几天不见就一个样,长得很快。爸妈就更加经常地到地里去转。也没啥大活儿,扛着锄头,锄一锄地里那可锄不可锄的草,蹲在地头和左邻右舍的老伙计们闲喷几句。

老伙计们和爸爸一样,都是种庄稼的行家里手,他们懂地,懂庄稼,懂天气和季节。夏收的打麦场,汗流浃背也咧着嘴笑;秋收的打稻场,满脸灰尘也高兴得起劲;深邃的青纱帐,杀玉米手上起了血泡,掰玉米撕坏了指甲照样开玩笑。爸妈的手都比较粗糙,比那磨镰刀的磨刀石还粗糙。一年四季有忙有闲,大部分都是围着自己家里的那几亩地打转,从一个夏天到另一个夏天。

小时候的“六一”前后,总感觉爸妈很忙,忙得没空管我们。经常放学了家里还锁着门,我和弟弟就依偎在门口等。下晌后,妈拔开煤球炉的塞子开始做饭,爸坐在正间八仙桌旁的椅子上抽烟。“六一”假期,我和弟弟经常会被领着下地干活,我们也嫌苦嫌累,不喜欢下地干活。老天爷热得弟弟发誓说一定得好好学习,将来绝不再下地干活受罪了。

地被征走了,爸妈闲得倒像没了魂一样,心里还操心着小麦成熟收割的事。

爸说他听到声儿了,听到青麦灌浆长籽的声儿了。

儿时小满芒种间歇,爸会带着我们到田间地头,揪个麦穗查看,在布满老茧的大手里揉搓一下,嘴一吹,麦芒和麦壳被吹走,留下一把青色的麦粒在爸爸手心里。爸爸让我吃,我嚼了嚼,青涩难咽,吐了。爸把剩余的青麦粒一口放到自己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脸上荡漾着丰收的喜悦。

妈说,她闻到了麦子成熟的味道。

记得麦子成熟的季儿,晌午下晌妈会拿几根带秆的青麦穗回家,伸到煤球炉上的锅底下,火焰炙烤中麦芒烧没了,烤过的麦穗被妈在手里揉成滚烫滚烫的圆溜溜的青麦粒。妈放到嘴里嚼,说很好吃。我尝了尝,依旧青涩,不好吃。妈却吃得很香。

爸妈想家了,我把他们送回了村里。

农贸市场,每天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爸妈经常到市场里买米买面、买玉蜀黍糁,买菜买肉,买各种调料。爸说:“以前咱是到地里种,到地里收,现在咱是到咱那地里买粮食了。这世道,真是不敢想啊。”

在街门口,爸妈看到村里的老伙计忙着收运自家的小麦,很羡慕。老伙计却说:“你们现在都成‘市民户’了,多得劲儿啊,我们那一方地啥时候会被征收啊?”老伙计的车上掉到地上几根零星的麦穗,爸急忙捡起来,吹一吹上面的土欲呼喊老伙计时,发现他已经跑远了。

妈说:“还是该忙活儿的时候忙点儿好啊,这个季儿在家里呆着,浑身不得劲儿呢!”

晌午回到村里,家里的街门像小时候一样锁着,我像小时候等爸妈下晌一样依偎在街门口。十二点半了还不见爸妈的影子,左等右等,爸妈终于开着老年三轮车回来了,两人汗流满面,高高兴兴地带回两大包麦穗。原来爸妈去别人收割完的地里捡麦穗去了。

妈忙着去做饭,爸把两包麦穗倒在太阳下晾晒。一边摊开一边对我说:“瞧,差不多能磨出半袋面粉呢。”

“天儿这么热,你们可别因为捡拾个麦穗累出病来啊,咱又不缺这袋面。”我埋怨爸妈。

妈满脸喜悦地从厨房走出来说:“没事,活动活动心里才高兴,这个季儿窝在家里才难受呢。你看这麦头,多好。”

看着爸妈摊到阳光下的麦穗,我也闻到了丝丝麦香。


——刊登于《新乡日报》2022年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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