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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桐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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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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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梨花祭慈颜

  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庭轩寂寞近清明。

  又是一年风起梨花残春时,清明如约而至。往年此时节的气温都已然回暖,可就今次偏偏在一进入四月,竞然像是过起了冬天,轻寒涟涟,阴雨绵绵。老天爷也为清明时节造起了气氛。

  早几天,算着日子,我就着意从外地返回了老家。还在去往父母墓地的路上,这人啊,许是自己的年岁渐长,竞也蓦然地凭添了几分孤寂的感觉。已是清明节后了,扫墓祭奠的人群已经淡稀了许多,在阴沉着的低云之下,一进入墓区,我的心就好像隐隐作痛起来。穿过一排排墓冢,来到了安葬着父母的墓地前,当墓碑上镶嵌着的两位老人生前的亲切照片條忽映入眼帘,眼泪即就悄然地润湿了眼眶,模糊了眼眸。这时的我,似乎觉得潮湿的三月更是清明。

  我弯腰清扫着墓石上的枯叶浮灰,一滴滴清泪嗒嗒地滴在已然洁净的墓石上,眼神晕乎了,似乎也晕染了墓区的周遭小路。模糊的双眼,竞然仿佛看见了步履蹒跚的父母,相互搀扶着从远处的岗地上走来、走来……。

  我一阵愕然,老人是在等候这365天中最殇的雨季吗?他们颤颤巍巍地从“奈何桥”上飘忽过来,是为相见这菊花带梦的断肠一面吗?在这阴阳相隔的坟冢边,您们在里头,真就感觉到了儿子已然站在了外头?

  矮坟杯土埋天恩,青砖墓道托儿情。我怆然地双膝一跪,跪倒在了一地湿冷的青砖地上,跪拜向黄土烧制的清冷石砌坟头。我抖动着双手燃香烧纸,袅袅青烟里,缭绕着我叩拜的影像;纷飞的纸灰里,幻化出曾经熟悉的那嶙峋般的手背。我肃然叩拜,幻影中的这两双手,曾经是托起全家步步艰辛前行的顶天脊梁,谁曾想,最后却还是顶不住病痛的折磨,把你们带入了冰冷的另一个世界。又仿佛,我幻觉出了我小的时候,父母以那惯常慈祥柔和的笑脸,带着我走过曾经的青石板街巷,牵着我走过曾经的溪流小桥,而最终留下了那渐行渐难的步履,面容愈发憔悴更显疲惫的身影。念及此,我将脸贴着冰冷的墓碑,唯有喃喃的祷愿:九泉父母可安好?天堂是否有病痛……?

  跪拜在这断魂的一杯黄土前,二老却躺在那冰冷的九泉下,外头的断肠人再也无爹娘怜,里头的有恩魂,却难享儿子再来尽孝行……。

  有伴荒冢无孤坟,无语岗丘有寄情。

  清明,纷飞的雨,离恨的雨,断魂的雨……。

  我父母均已逝去多年。父亲先母亲而去,十多年后,母亲也因病于那一年的清明日后悄然离世,于今也已整整十七年了。今年适逢母亲百年冥诞,思及母亲毕竟历经两个世代,一生历尽生活的坎坷艰辛,一生为一家老小付出的无限慈爱,一生秉持对新社会热爱、服务的真挚理念。清明祭奠前后,总在思忖着要说点什么,作为我对母亲百年冥诞的一页纪念,作为我对母亲百脉情结的无限缅怀,作为我百拜母恩的一缕纤纤感念!

  我在母亲阵阵的痛楚声里,以一声啼哭,蓦然地来到了这个世上。从我记事起,母亲就奔波在撑起家庭生活的半边天地里,致力于养育并慈爱子孙的终生艰辛付出,而无怨无悔。母亲为了子孙们的生活,她是尽其所能,尽其所力,也是尽其所有。她和所有做母亲的一样,尽管已给了孩子们的全部,也仍觉得还有亏欠。现在苦日子早就过完了,母亲却走了;好日子一天天的越来越滋润了,母亲却无缘享受了。这是母亲的无奈,也是我的悲哀!母亲到了晚年后,需要儿子们的眷顾了,却也并未因为有儿子不承担对她的赡养责任,而说过一句怨言,母亲对此后的一切都总是沉默着,不提起,不理论。

  从父亲离世后,母亲的晚年生活逐渐就有了一种孤寂的感觉,加之她多年的高血压、脑动脉血管粥样硬化的沉疴,使得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虽然在几次小中风后,母亲经过救治都挺过来了,但最后却又罹患上了老年性痴呆病。

  面对母亲的病情,在忠孝两全中犯难的我,囿于我们两人工作的压力,在想尽办法又经多少次无奈之后,最后也只好选择将母亲送到城郊的一家福利院里照顾生活。而我们俩口子每每隔三岔五的,给老人家送去一点她喜欢吃的,带去老人家应该添置的衣物,在母亲身边坐上一会。那时候母亲的意识就有点模糊了,每次见到我们都是痴痴的看着,母子间进行着不能达意的的交流,好在这时老人家精神状态还较好。

  母亲去世的前一年冬天,我因腿伤骨折,到外地接受了一个多月的接骨治疗,因时空距离,甚是焦虑。我被接回家后,尽管还不能下地行走,即请一位亲戚开车送我到福利院,当我柱着拐杖,在妻子的扶撑着走进母亲住的房间里时,看到母亲在看见我瞬时间的愕然后,眼眶里流下了一行浑浊的老泪,我知道母亲应该是明白了这段时间里,为什么我没能去看望她的缘故了吧。此时我的眼睛也湿润了。

  那天天气很冷,我陪着母亲静静地坐着,她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打着绷带的腿脚,我用忧虑的心情问着她的身体情况,虽然母亲此时的表达已是比较模糊的了。我告别母亲要走了,她也移动小脚跟到房门口,我柱着拐杖走在排屋的走廊里,几步一回头地喊着母亲要她进到房间里面去,但她不为所动,就这样扶着门框一直望着我远去……。

  我在腿伤初愈能丢掉拐杖行走后,即将母亲接回了家。那天,妻子将她从车上抱起一走进家门,本来还在“呼哧、呼哧”吐着出气的母亲,呼吸竞然一下子就平缓了许多,应该是老人家也感觉到回到了家里了吧。母亲一直都有在自己家里辞世的心愿。

  母亲在家里平静、安祥的离世了,这年她老人家享年八十三岁。母亲从此走完了她一生劳苦、奉献、成就的价值人生路。母亲离世的那一夜正下着雨,雨特别大。那一夜,我陪坐在已经远行了的母亲的卧榻旁,默默地守到了天明。那一夜,好些年没有流过眼泪的我,总也抑制不住地漫溢出满眶悲痛的清泪……

  有一位学者于祭奠他的母亲时,曾痛彻心扉地这样感念:

  母亲生我时,剪断的是我血肉脐带,这是我生命的悲壮。

  母亲升天时,剪断的是我情感脐带,这是我生命的悲哀。

  母亲在时,不觉得“儿子”是一种称号和荣耀,

  母亲走时,才知道这辈子儿子的福份已经没有了,下辈子还是否有资格再做回您的儿子,已经永远无法知道……

  这是一个儿子对母亲、对母恩最深情、最沉重、最哀痛的祭奠;最无奈、最无助、最痛心的永别。这样滴血的泣诉,又何尝不是我永别母亲时的一腔深情呢?!

  当我从湿冷的青石板地上站立起来,我似乎看到了墓碑上的双亲照片中,那母亲仍在牵挂着的眼神。这一方矮矮的坟墓,虽然已将我们母子阴阳相隔有7665个昼夜,虽然似水流年已然淡去了我于往事的很多记忆,但却始终淡不去我对母亲绵延无穷的深情思念。

   就像篱门是蜘蛛的家,土墙是薜荔的家,枝繁叶茂的果树是飞鸟的家一样,母亲走了后,母亲曾经操碎了心的家再也没有了。都说小的时候,父母的膝盖是儿女长大的扶手,而如今,当父母都已远行,再无情感脐带的缠绕,父母那瘦削却是刚韧的肩膀,由是再也不能成其为长大了的儿女回家时,扶着它掸尽一身风尘慰乡愁的亲情“扶手”了。但在我这些年萦梦于怀的乡愁牵念里,,却还是满满的显现着母亲操持家时的那个家,满满的回放着母亲的爱怜,母亲的叮咛,母亲的牵挂。

  母亲很早就白了头发,进入花甲年后,更是满满齐耳银丝皓首。这一头银发,就如她洁白无瑕的人生,成为永远照着我们一束指引人生的光芒。

  母亲个头不高,但是她浓缩了中华妇女传统美德的精华,含辛茹苦,相夫教子,正直善良,忍辱负重,撑起了一个平凡的市民家庭里一片光亮的天空。

  母亲没有文化,扁担倒下来,也不会认得是个“一”字,但是她识大体,明大义,既为和睦家庭无悔付出,更想着公家的利益,记着一个居民的义务,以一个家庭妇女身份,践行着一位母亲、一名百姓,一个社会人的责任。

  母亲不以为妇而自弱,不以曾因为顾家弃业而懊悔,不以积劳成疾累及一身,而寻求子孙图报。母亲的节操和家风,长期成为我的人生中做事讲责任,做人要感恩的效行楷模。

  母亲啊,您就像一条河,不息地流淌着生命的水源,滋润我走向成长。

  母亲啊,您就像一首诗,从来都抒发着深邃的情怀,激励我努力前行。

  母亲啊,您就像一本书,始终蕴含了千年的传统智慧,助我愈读弥新。

  母亲啊,您就像一座“精神黄金”富矿。您劳碌一生,染疾一身,虽然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财物遗产,但却给儿子留下了一份丰厚的、且足够享用一生的精神遗产。

  母亲,是一个伟大的称呼,她是人类历史上最为圣洁、最为依恋、最为百转萦怀的亲人。

  母亲的慈颜身影,无时无刻都在我心里牵绕,母亲的水源之恩也未敢忘怀,母亲那伟大的母爱常萦转我心,母亲那至善母慈的光霁一直叠影在我人生的路上。

  明月夜,短松岗的哀伤,虽已随着时光的长河在渐渐流逝,但烙印在心灵深处的母亲音容,淡不去的母慈慈爱,忘不掉的母德懿范;断不了的年年清明叩拜,烧不尽的岁岁黄钱纸灰,已然成为我满满的一腔泪血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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