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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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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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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霞漫天

段家军

                                                       一

雄鸡叫醒了沉睡在梦乡的白马河。

白马河慢慢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在一阵舒服中醒来。在雄鸡的啼鸣中,她轻轻地揭开裹在它身上那初醒的晨袍,以她特有的雅清美姿,朦胧地展现于大平原上。

乡村,美在大洼里。

沿着白马河那三曲九转十八绕的大堤,我踏进了桃果飘香的桃园。白马河畔的这片桃园,据村里的老人讲,已经百十年了。一走进这成片的桃园,我便觉得有一股久违的甘美香味扑面而来。尽管我自幼便生于斯长于斯,可不消片刻,我便被那沁人心脾的桃子果香所陶醉,被眼前那动人的精致所吸引。

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桃树上,已密匝匝结满了红艳而硕大的桃子,大桃子把那些颤悠悠的枝头压得似乎喘不过气来了。闻这桃园香,观这桃园景,垂涎欲滴的我,似乎舌尖上已濡浸上了浓醇的清香、滋甜。

啪----

一个熟透的桃子从枝头上落下来。俯首弯腰,我捡起那个桃子,蓦然间,几年前部队拉练时的一件事儿涌上心头。

……

那是个烈日炎炎的后晌儿,连队10公里武装越野。嘟嘟嘟,紧急集合的哨子吹得人头皮发乍,可战友们的行动却显得很迟缓。天儿忒热了,谁都不希望这个时候再“火上浇油”。

钱缕子嘴里骂娘,娘的,这是要咱的命呦。

虽说有一肚子的怨言,可军令如山。俗话说:兵随将令草随风,哪个胆大敢不听。牢骚归牢骚,我们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整装完毕,向着大山挺进了。

天儿热的淌了火。

训练科目一向排前的我,今儿好似特没精神,背着那只“七斤半”,也就跑了五公里,便落在了队伍的后面。真邪门儿了,我自个心里都纳闷儿。

掉在队伍后面的我,憋气又窝火。

天儿热,汗水,奔跑的劳累一起而来,嗓子眼儿被吸进去又呼出来的热风扇得干燥异常,真想停下来找口水喝,可哪里寻得到。该死的连长,出发前就说了,今儿训练不许带水壶,一滴水都不带,练得就是你的体能承受力。

连长不晓得啥时到了我的身边:爱军,给战友们做出个样子来,别像打了败仗的逃兵,用不用我给你也说个望梅止渴的故事。

我用最大的眼白翻愣着连长:连长哎,还望梅止渴,小酸枣也没用。

连长一拍我的肩头:是我的兵,就别装孬种,前面我等着你,炊事班的酸梅汤早就熬好了。你要是怂了,就原地返回。连长说着,便向前冲去了。

我心里暗自较劲,不能让连长瞧扁了。

转过一个小山包,我的眼前一亮,山道边有一片果园子,红嘴青皮的桃子散发着诱人的“味”儿。咦,这桃子嘴皮儿红嫩,要是吃一个,哎哟,比孙猴子吃的蟠桃要美上十分哩。我眼角儿飞快地四下踅摸了一圈儿,见无人,便伸手以极快的速度从树上拽下一个大桃儿,胡乱地往衣服上擦了擦,便张嘴咬了下去。只一口,亲娘哎,那舒服劲儿甭提了。

第二口桃子放在嘴里似咬还没咬,可了不得了,冷不丁就听得一声大喝:爱军,你小子好大的胆子,破坏群众纪律呦。就这一嗓子,你说把我给吓得,手里的桃子甩手榴弹般,“嗖”地一下就没影儿了。心里说,爱谁谁,当场销赃,瞅能咋的。

一排长一身的伪装,从桃园里奔了出来:俺全都瞅清了,咱部队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是咋学的?你这个样子,能叫人民子弟兵吗?亏你还是个班长,这个样子,以后咋带兵?一排长的话,小钢炮般炸的我抬不起头来。

我说队伍出发时咋没有一排长的影子呢,敢情路上有埋伏啊。

“我……我……”

一向伶牙俐齿的我瘪鼓了,子弹卡壳,心跳得那叫个厉害,脸囧得比树上的的桃子还红。一排长见我这样,缓和了口气:同志哥,跟俺走。

我依旧耷拉着脑袋:跟你去哪?

一排长说,还能去哪,去给人家老乡赔不是。

果园子深处,有一个简易的窝棚,窝棚旁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娘。一排长不好意思地把前后经过和大娘说了一遍后,从兜里掏出五元钱往大娘的手里一塞:大娘,今天俺们的战士摘了你家的桃子,真是对不住了,希望您能原谅,这钱是赔给您的。

大娘说啥也不要一排长的钱,一边摆手一边说,孩子,不怕你笑话,以前咱家日子穷,俺又常年有病,是咱解放军给俺家捐钱捐物,还给俺瞧病,还给咱家翻新了房子,这片果园子也是他们当年帮咱家种下的。解放军对咱家的情,俺老婆子还不清哩。慢说你们今天摘了一个桃子,就是把满园子的桃子都摘了,俺也心甘情愿的。孩儿,军民一家亲哩。

“大娘……”

事儿过去没几天,一个老大爷挑着两筐桃子进了军营。

连长带着一排长和我迎了出来。

老大爷放下挑子,腰里抽出条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说,首长哎,咱家今年的桃子丰收了,给你们送些来,让队伍上的孩子们尝尝鲜儿,连长说,大爷,谢谢您了,心意俺们领了,可队伍有纪律,不能随便要百姓的东西。

连长的话好像把老大爷气着了,他颌下的胡子一翘,气哼哼地说,咱家受了共产党、解放军这多的恩情,送几个桃子来,你们还和咱这么外道。要是不收,俺可生气了。

连长无奈,对一排长说,去把司务长找来,按价给大爷算钱。

老大爷闻听,脸红脖子粗的 吼吼着,见外了不是,见外了不是。

晚饭时,连里的战士每人都发了个桃子。我没舍得吃,捧在手里,心里热辣辣的……

                                                       二

爱军哥。一声银铃般的呼喊将我从沉思中唤醒。

我甩脸观瞧,是一个俊眉俊眼的女孩子。女孩子上着浅绿碎花小袄,下着长裙,九天仙女般,手里提着一个盛满桃子的篮子。

红霞,是红霞。

红霞是我的发小,我俩从小学到初中都没分开过。放学时一起回家,一起打猪草。桃子熟了的时候,我俩总爱跑到大堤上的桃园,咬着小手指头,嘴角流着馋涎,望着桃树上那熟透了的桃子出神。每当此时,看园子的李大爷(红霞他爹)就会拿出几个被风吹落的桃子给我俩吃。当我们用舌尖儿一点一点舔尝着那香甜的桃汁时,李大爷就会坐在一边,叭叭的抽着旱烟,俩眼眯着,笑呵呵地瞅着我俩……

没想到会在桃园子里碰到红霞,不晓得是激动还是惊喜,我竟哑然般戳在那不知所措了。日子就像是村间的磨盘,被众人推着前进着。岁月剪去了一个小女孩儿时的马尾辫,用无声的流动年华把她装扮成了端庄秀丽、落落大方的大姑娘。红霞的脸上布满了红云。军哥,咋的,不认识俺了?一当了大军官就不认人了呢?

“我……我……”

红霞咯咯咯一笑,哎呀,哥哎,俺是和你说笑哩。你一准儿是馋咱家乡的大蜜桃才回来的,要不,你咋早不回晚不回,偏赶着这个节骨眼回来。馋了吧,给。红霞说着,从篮子里挑了一个很大的桃子递给我。接过红霞递来的桃子,顾不得擦,我张嘴就咬。霎时,甜甜的桃汁便顺着我的口角儿流淌了下来。甜,真甜。

红霞话里有话,爱军哥,这些年你就真的没有想过家么?

红霞的话寓意深长,我岂能不知。想,做梦都想哩。我咋能忘得了家乡,忘得了这桃园。黄澄澄的太阳在东方含羞地露出头。它终于跳出了山峰,光线穿过如纱的云层,展露无以伦比的锋芒,穿透迷蒙蒙的白马河。

霞光一缕,铺满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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