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在节日后的黎明汹涌而来,且来势汹汹,电闪雷鸣接踵而至。那耀眼的闪光穿窗而入,其明亮程度绝非寻常灯光所能媲美,瞬间又陷入如灯泡钨丝断裂后的黑暗。
这一明一暗的交替,让人极难适应。我赶忙闭上眼睛佯装睡去,那强烈的电光瞬间变得黯淡。透过眼皮的血色,仿佛形成了一抹殷红的布帘。听着雷声连贯炸响,犹如东海涨潮时汹涌的海水撞击海岸般高亢激昂。
我既惊慌又莫名兴奋,仿佛一个巨人的巨手,推动着一座又一座山峰向前狂奔,被海岸击打得支离破碎,却又瞬间凝聚再次卷土重来。
我喜爱海浪冲击海岸那激动人心的壮阔,这是内陆的长江河塘永远无法形成的气势。而比这更具威力的雷电,则是家乡常见的自然景象。
记得在我记事那年,三月的一个午后,原本明亮的天空骤然乌云密布。刹那间,天色昏暗得如同日全食般恐怖,恰似黎明前的黑暗。
不多时,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伴随着老天耀眼的闪电和震耳欲聋的咆哮。似乎要将整个天空撕裂,要把银河之水全部倾倒人间。
四周的树木和翠竹,像被无数只无形的手在疯狂地摇晃拉扯着。兴奋得如同涨潮时的海浪,发出令人惊慌失措的“嘎吱”声。雷声阵阵回响,更像远古催促的战鼓。明知面临死亡威胁,仍如浪涛一般前赴后继。闪电如狂龙出世,撕裂了厚重的天幕,那光芒如利剑,直直地刺向大地。每一道闪电划过,都带来瞬间的惨白。
我站在老屋的窗前,被这惊心动魄的景象吓得呆若木鸡,心跳如鼓。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给人一种极度的窒息感。身体止不住地颤,仿佛那闪电要劈进我的心里。
“崽里,别怕!这是龙王寻母!”老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可我分明看到老爹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紧张。随后老爹压低了声音告诉我:“每年三月龙王都要下凡寻母。别出声,免得被龙王听见抓走。”
那时我年纪尚小,不明事理,更不懂这是自然现象。结婚生子后,每逢遇到这样的天气,我从未用这般故事来吓唬孩子。
反正那一天,我被吓得胆战心惊。老爹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别说是说话,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尽力控制气息,小心翼翼地缓缓呼吸,生怕被龙王察觉。
姐姐坐在角落的竹床上,默默地抱紧自己,眼神中透着倔强和勇敢,与我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只见老爹从厨房取出那把磨得发亮的菜刀,高高举起,用力剁在正梁木柱上。他的脸上满是严肃,一言不发,仿佛在与那未知的力量进行一场较量。那一刻,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心中的恐惧被好奇和依赖所取代。
据说这样可以镇邪,龙王就不敢进屋。老屋是木质结构的四花墙房屋,多建于江西八九十年代。直至改革开放后,人们外出打工挣了钱,家家都建起了楼房,木质结构的老房才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风雨越来越猛烈,老屋似乎都在颤抖。雨滴疯狂地敲打着屋顶和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我感觉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混乱,而我们在这小小的老屋里,如同在战场上奋勇迎敌的勇士。
望着电光火石从屋顶瓦缝和窗户穿透进来,再加上狂风暴雨的猛烈造势,真以为龙王要破门而入。
据说在我太婆在世那年,老家地震之前,也是这般情形。好多人被吓得,出门干农活没来得及赶回家的,直接趴在田沟地坎里躲藏。
那个时候全国尚未解放,普遍处于战乱时期,老百姓文化程度不高。对于一些超常的自然灾害和奇异现象,情愿用迷信来解释。
说是那天龙王发怒,极为厉害。村子里的猪、狗、鸡、牛吓得失控,到处乱窜。
是否属实我不得而知,也是那天过后,老爹告诉我的,甚至他都不能确切说出是哪一年发生的。
或许老爹也是听我太婆讲的,他再转述给我。
好在那天有惊无险,老天爷并未酿成大祸。
只是把我吓得够呛,一下午我都成了老爹的小尾巴。
不过也就是受台风影响,造成的恶劣天气罢了。
其实,在我们内陆城市,最大风力不过八级。不像沿海城市,动不动就是八级、十级,甚至十二级以上的台风,这在我的家乡简直难以想象。
那次,顶多也就是六到七级台风。只是那时年幼,被老爹过度渲染,用神话增添了神秘色彩,就这样被我深深地铭记了一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雨渐渐平息,天空开始放晴。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给世界带来了一丝温暖和安宁。
如今,我已长大,远离了那座老屋和那段充满恐惧与温暖的时光。但每当雷电交加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个午后,想起老爹坚定的身影,想起姐姐勇敢的眼神。
台风依旧会不时地造访,带来风雨和回忆。但我不再害怕,因为我知道,在这风雨的背后,是生活的坚韧和希望的曙光。
或许有一天,我会把这些故事讲给我的孩子听,告诉他们,面对大自然的力量,我们既要敬畏,也要勇敢。而那些曾经陪伴我们度过艰难时刻的亲人,他们的爱就像风雨中的灯塔,永远照亮着我们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