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秋夜深沉,月也朦胧。深秋的习习凉风夹带着阵阵寒意拂扫着这一片静寂的大地。几颗不起眼的小星闪着微弱的光芒零星地点缀在浩瀚的苍穹。夜显得异常的落寞与凄凉。
屋里,我与母亲坐在桌子旁,燃烧着的半支蜡烛在黑暗的重重包围中,微微颤抖着。我的心不禁收缩得很紧。桌子上的饭菜早已凉透,可是,还未见父亲身影。我轻轻问道:“妈,爸到底上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母亲深深地叹了口气,背转脸向着茫茫夜空,缓缓对我说:“要么你先吃睡吧,我再等一会。”说完又静静地待在桌旁发呆。我怀着疑虑的心吃了一点饭,便不想再吃。每个周日回家都看不见父亲早回家,母亲说父亲每天早晨六点就出门了,回来也很晚,至于干了什么,却不得而知,也从不对别人说起。然而家里境况似乎比以前好多了,对于我的“讨债”,母亲也不再唠叨,很干脆的样子。我暗自思忖父亲的去向。目光停留在那半支蜡烛上。
那烛火被从门外吹进的一点微风所拂动,在轻轻地摇曳着,忽明忽暗。父亲的身影不时透过烛光闪现在我的脑海,我仿佛又看到了他那清瘦的脸庞上总是一脸的慈祥。几道岁月的年轮及早地爬上了他的额头,一双支撑着我们全家生机的粗糙的茧手,我不敢想象失去父亲所带来的影响。朦胧中,我又看见了月光下那弓背弯腰手扶犁把在艰难耕耘农田的身影,有时又是肩挑百斤重担的粮食,时常留下一行行劳碌的足迹。年近花甲,从不松懈一下,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如此,几乎有做不完的事。
不过对他来说,家里的事有时比不过邻里的事。因而求助的人踏平门槛,他无一不收,有时因而彻夜不归,母亲免不了埋怨几句,他也总是笑呵呵地说:“孩子都提倡学雷锋,我可不能落后啊!”弄得母亲哭笑不得,由他去了。可是,今晚难道他又......
忽然,眼前一黑,原来“蜡炬成灰泪始干”,我的思路也被打断。黑暗中传来母亲的声音:“你还是睡吧,明天还要上学校。”我站起身“嗯”了一声,困困惑惑的回房睡觉。
半夜,我从梦中惊醒,不自觉地穿衣走出门外,天空的几颗小星不知何时已消失了踪迹,月牙儿也躲进了云层背后,使夜变得阴黑而深远,只有秋风还在漫无目的地吹着,大地上万籁俱寂,已进入沉睡的梦乡。
这时我的耳畔突然响起说话声,深更半夜,谁还没睡呢?朝发声地望去,原来是在父母的房间,透出一点光亮。难道父亲回来了?侧耳细听,果真是父亲的声音,只听母亲说道:“这活非常辛苦,你这大半年纪我真怕受不了啊,天天早出晚归,我看不要去了,孩子的花费还是另想办法吧。”“挖土方嘛,是辛苦点,可只有这样才能苦到钱啊,况且我身子骨还硬,放心好了。”父亲安慰着母亲,母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父亲又催道“睡觉吧,明一早我还要早起呢。”
这时,有一种冰凉的感觉在我脸上延伸,用手一摸,已潮湿,不知何时两串泪珠已涌出了我的眼眶,我的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呆呆伫立在夜幕中,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一种精神在我身上蔓延。其实我知道挖土方是一种又脏又累的苦活,愿意做的人很少,所以工钱相对就很高。
夜,静悄俏,一颗跳动的心在盼望黎明的迟到!
作于1993.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