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的时候,农村人的生活还是很贫困的。虽说能吃饱肚子,不受冷冻了,但单一的吃食、色彩单调的衣服,很少感受到生活的五彩缤纷和快乐幸福。可就在如此贫瘠的生活里,也有一些值得称道的“美食”,让人至今回味无穷。其中,最让我到现在还念念不忘的是凉粉了。
无论是在小的时候,还是现在,我一直都认为,凉粉是人世间最美的吃食。
记忆中,家里几乎每顿饭都是面食。虽说吃面对于生长在北方的农村人来说是一种永久的幸福,即使手巧的母亲总能变着法儿把简单的面食做出各种式样的吃法,可吃的时间一久,难免就会觉得生活缺少了灵气和有趣,觉得吃饭不过就是填饱肚子而已。越是缺少好吃的美食,小时候的我,以及众多和我一样口馋的孩子,总在盼着家里那一顿饭不吃面。可这样的的期盼,在好多个日子当中,只能更加增添潜伏在我心底的那份越来越强烈的馋劲。
好在还有凉粉这样不是面食的美餐来满足我对所有美食的幻想。
做凉粉的原材料是粉面,在北方农村里,大多是豌豆粉,这种食材在街市上随处都可以买到,很是方便。当然,对于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的农村人来说,粉面最大的优点就是价格便宜,相当实惠。
为了改善家里生活,每隔一段时间,父亲总会在赶集的时候,回来买上一两斤粉面。父亲天生乐观,每每买到粉面后,还没进家门,就大声吆喝着:好吃的买回来了。
粉面买来的第二天早上,母亲就开始做了。现在看来,做凉粉的过程一点都不难,但在当时,我总觉得这其中有着神奇的秘密,老是想不明白一小袋的粉面,遇到水,竟会产生如此变化。做凉粉的时候,火候很重要。锅底下的柴火不能太旺,也不能太弱。火太旺,会把锅底烧焦,影响凉粉的色泽和味道;火太弱,会夹生,凉粉就不那么劲道光滑。大多情况下,父亲承担锅底下添柴烧火的角色,他总能把火候把握好。不用说,母亲是做凉粉的真正主角,只见她双手拿着擀杖,呈现出怀抱的姿势,全身用力,在大铁锅里不停地来回搅动。与此同时,母亲犀利的眼睛,随时观察锅里的动静,以便及时腾出手来在锅里加水。
待到粉面和水的比例最终达到稀稠合适,母亲急忙吆喝着父亲熄火,手脚麻利地把锅里的呈现出液体状的凉粉,一勺一勺舀进大盆里。凉粉之所以称之为凉粉,必须要凉下来。一段时间过后,热气腾腾的凉粉凝固了下来,成为名副其实的凉粉了。在凉粉凝固的这段时间里,母亲不会闲着,她开始调汁汤了。这是吃凉粉很重要的一道工序,凉粉好吃不好吃,就看汁汤调的合适不合适。剥好蒜,研成粉末状,放上盐,再放足辣椒面,将烧滚开的热油往上面一浇,搅匀均匀后倒上香醋。就这样,香喷喷的汁汤就调好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吃了。把凝固好的凉粉从盆里倒出来,白莹莹的凉粉,看着都诱人。母亲切成条状或块状。倒上汁汤,搅匀后就可以大口吞咽起来。那种滑腻舒爽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不同的季节,吃凉粉是不一样的。暑夏大热天里,调上那么一碗放足红油泼辣子的凉粉,吃进嘴里,凉在心头,可谓消暑的一道绝佳美食。那种清凉到心头惬意,是什么也比拟不了的;而到了冬季,北风呼呼地刮着,屋里冷得像进了冰窖里一样。早饭时,母亲把冻得有些冰花的凉粉拿了出来,切成稍大一点块儿。剥好蒜瓣,切碎蒜苗,倒进油锅,待到有了满屋的香味后,再把凉粉块倒进锅里。放好调料,再添点一点酱油,待到慢火煎炒一段时间后,出了热锅的炒凉粉,冒着热气,散发着扑鼻的香气。这个时候,即使不去吃,光就闻着这香味就能把人醉倒。把色香味俱全的炒凉粉送进嘴里,那种香到嘴里、烫在心里的感觉,着实让我的生活有了温暖和色彩!
而今,我偶尔也会吃到凉粉。但这道我认为世间最美的吃食,现在不管怎么换着花样去吃,也吃不出那些年的味道和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