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灰
今日中元,昨夜在北江边行走,便已有大片香烛纸扎烟气,与老家风俗不同,这边的焚祭都是单家独户,不似老家那边,“组团式施孤”,焚桶都是铁皮圈起来的大围,守祠堂的平叔也会因此发一笔“小财”——将那小丘似的纸灰扫起卖出。这么些年过去了,听乡里人讲,无儿无女又体弱多病的他也成了施孤的对象……
我从不迷信,但我知敬畏与感恩,故儿时在老家,祭祖、施孤必不缺席。
那个鬼怪的世界并不存在,若要定义,那便称“飞灰世界”吧——一个由念想与香烛纸扎烟气笼罩隔出的平行世界,我们所有,都会与之分享。
老厂房
我是个旅人,确切说是租客,租住的这个地方应当算是市区中的老城部分,要说起附近的地标,就得是面粉厂了,从来都只是嘴上念叨,不曾询问过,也不曾探看过,对于这个老厂子,我知道的就只有“面粉厂”三个字了。
夜里虽趁了大风,幸得天晴,便出了趟门闲散,回到中和巷口时,恰好江对面海关的钟声响起,摁亮手机一看,才知已是十点了。这巷子悄静得很,除了风声,就只有其间夹杂的某人家朦胧的打麻将的声响,这是惯有的。
走进巷口拱门,抬头望了一眼,见那房檐下满粘着灰黑的蛛丝,有的卷成了絮状,在风里不停抖动,仍依恋赖着,令人生起了缠绵之感。
转看旁侧高墙上的玻璃窗,那一扇得有八片吧,已没有完整的了,散碎剩下的,一块块都直愣尖挺,看着有些凌厉。看得出,那窗上原本嵌着的玻璃都是磨砂的,并不剔透,用以挡风雨的,只透的进光,着不了眼,何况那窗也开得老高。如今破碎了,光进的更多些了,风雨也是。
窗沿处生有些杂草,勃勃着,葱绿着,想来,这儿水土光热该是不错……
这老厂房是否还存活着,我不知,也非必要知,它有它的往前与后来,我是个旅人,确切来说是个租客,我与它的缘浅,止在相见,就只简记下这段缘分为念。
岁月的模样
矗立江畔的老木棉,呆愣地俯视北江、眺望韶山,这儿的停流更替,它该是亲证了长久。
说它老吧,并非出于年岁,我俩彼此陌生,见它高壮而皮表粗槁,显着龙钟老态,我自当认为它是有些岁声的。
虬劲的枝条上点缀着嫩黄的老叶,顶上还擎着几盏红火,多的一早就落尽扫去了,余的这些,在这江风里摇摇曳曳,我仿佛都能听到吱呀吱呀的声响,生怕它闪了腰,或是再熄灭一盏火,那是真正的逝去。明年,明年再点亮的,就不再是同一盏了……
都说岁月无声无影,提起又觉得它老旧陈黄,那这矗立江畔的老木棉,恒久逝去的北江,熙攘匆忙的人群,还有人群里蹿跳嬉闹的孩童……统统,都应当是岁月的模样吧。
老摊圩
这个圩都是些老摊,光顾的就都习惯叫老摊圩,那儿也确实老:用的大多还是杆秤,秤砣悬在塑料绳上来回地拨拉,指算着称点;装码用的扁竹篾筐,蛇皮袋衬着里,菜在筐里齐齐整整的;那个地儿也是老的,倚靠的一面是砂土墙,小道对边的是一棵老榕树,墙与树影都斑驳;就连人——都是老的,守在这儿的没有青年人,中年人都甚少,最老的那位,都挺不直腰杆了,蹲在墙根,脸上翻着褶,眉间总皱缩,估摸得古稀有余了吧……
虽说老摊圩摊多地窄,但往前来说都是毋须占地的,近些日子却来了些生人,他们架上高高的桌子,摆上琳琅的物件,也说是“地摊”……